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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大差別,範鄂生生於漢口長於漢口,鄉音何以如此純正。範鄂生這才知道宗雪竹兩度客居漢口的經歷及其弟弟宗雪巖在漢口大獲成功的商業。他回答說,范家在漢口定居後,立下的規矩代代相傳:出門入鄉隨俗,回家沿襲家鄉習俗,家人之間必操鄉音;男兒結婚,必選家鄉女子為正室,側室不拘。
聽了範鄂生的家規,宗四這才弄明白,那個看上去模樣反倒年輕一點的名叫春桃的女人原來才是範鄂生的大老婆。這是因為除了春桃以外,其他三個女人說出來的話在他聽來唧唧喳喳猶如百鳥爭鳴,活像自己掉進了鳥窩,費了半天的勁兒也沒聽懂一句,又活像自己回到了滿是吳音越韻的江南水鄉。目睹四個女人頻頻向宗雪竹敬酒的情景,他也直犯糊塗:究竟是宗雪竹宴請她們,還是她們宴請宗雪竹?
回到家裡,宗雪竹對宗四說,宴請範鄂生,不為答謝贈地之情,只念他是性情中人;贈地之情,情可領而地卻不可成為嗟來之物。宗四心領神會,第二天就又來到了斜街。範鄂生還沒弄明白宗四的來意時,五十塊銀元就已整整齊齊地碼在他的面前,而宗四轉眼之間就消失在了斜街的人流中。
第十三章(4)
一幢坐北朝南的閣樓式建築及一座用作倉庫的大院在程記油坊的斜對面建成時,適逢秋收麥播時節。宗四十分嫻熟地把筆墨紙硯一一擺放在書桌上,宗雪竹未假思索,“裕民糧行”四個大字就被他一揮而就,躍然紙上。
裕民糧行掛匾開業的日子定在中秋節的前一天。宗雪竹自己不聲張,也不允許宗四聲張,可是開業這天,卻出乎意料地來了許多送禮道賀的不速之客。最初的一批客人中,不光有吳浩宇、呂雲逸、朱洛甫、許清遠和薛三孝的兒子薛緒賢,另外還有麥克倫和孫和順。麥克倫送來了一座用煤玉雕刻而成的雕像,說是他特意從民間藝人那裡為裕民糧行定做的賀禮。宗雪竹把煤玉雕像看了又看,終於發現立在上面的一個貌似神祗的人既非財神趙公明,也非武聖關雲長,心裡不禁十分奇怪。從雕像的底座上看見一行蠅頭小楷,他才弄明白麥克倫送來的雕像是中國商人的祖師爺白圭。因為那一行蠅頭小楷記錄下來的一句話分明為二千多年前周國大商人白圭所津津樂道:
欲長錢,取下谷
剛剛拱手送走第一批客人,笫二批客人又紛至沓來。看見第二批客人都是陌生面孔,宗雪竹就一邊拱手恭請客人落坐,一邊吩咐夥計從後院喊來宗四,叫宗四和自己一起應酬。第二批客人都來自斜街,他們在泰和記說書場陳泰和率領下前來祝賀之前,剛剛得知裕民糧行是宗雪竹的生意。他們送來了各式各樣的寓意吉祥如意、生意興隆的禮物,以昭示一家大型糧行將給斜街帶來的福運。就連陳泰和的傻兒子陳亦貴,似乎也明白一家糧行對於斜街的意義,在裕民糧行後院的庫房前留連忘返的時候,發現一坨坨煤矸石已被一囤囤糧食取代,憨憨的笑聲經久不息,好像他終於找到了世上最可笑的東西。第三批客人到來之前,他不知從哪找來了一隻又粗又長的爆竹,小心翼翼地豎立在街道的中央,然後又小心翼翼地點燃了炮捻。
小油坊的麻臉漢子這時正一如既往地倚著棗木棍子打著盹。爆竹的脆響把他從夢中驚醒。
“買油?”
這話從麻臉漢子的嘴裡脫口而出。但見面前空無一人,麻臉漢子便又繼續打盹。宗雪竹第一次出現在斜街時,他也在打著盹。街坊姚秀珍拍醒他的夢,要買二兩香油,他卻把姚秀珍撞了一個趔趄,拖拉著一雙瘸腿衝到街道上,趴在宗雪竹面前就磕起了響頭。他一共給宗雪竹磕了六個響頭,前三個是替已故的母親磕的,後三個才是他自己的。宗雪竹激動不已,不為自己的善行獲得的回報,只因他心頭銘刻著母親的遺囑,始終沒有忘記母親託付給他的事情。
程記油坊是斜街上獨一無二的生意,麻臉漢子的麻臉和瘸腿交織而成的苦相也是斜街居民中絕無僅有的形象。人們對他的一張麻臉早已熟視無睹,對他的一雙瘸腿卻另當別論,結果讓“瘸子程”這個綽號婦孺皆知。“瘸子程”不單單是他的綽號,也是油坊的牌子。瘸子程讓挑剔的長慶樓沒有了挑剔,長慶樓則透過挑剔的食客讓瘸子程聲名遠揚。裕民糧行開張,一份份賀禮穿梭般沒入其中的情景使瘸子程想到自己精心製作的香油就像想到了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從長慶樓討來的兩隻洋酒瓶足足灌了四斤香油才見滿。他把油瓶捆紮結實,然後叫妻子代替自己的一雙瘸腿,當作賀禮給裕民糧行送去。看見宗四接過油瓶時被濃郁的香味香得直咂舌頭,他不禁心花怒放。看見妻子溫玉枝不但緘口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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