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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要用就只管用,何來一個買字。只是……只是雪竹先生要在這種地方……”
“這種地方不錯嘛。”宗四趕緊說,“雪竹先生待人接物不問貴賤,討厭的就是把好端端的人分成三流九等。”
“那是那是。”範鄂生點著頭說,“雪竹先生善名高才,範某未回故里就已經如雷貫耳。他若是寓居此街,此街定然蓬蓽生輝,必成百姓福地。”
“範先生不妨說個價錢。”
“範某剛才說了,那是無主之地,本沒有花費一分一文,雪竹先生只管在那裡建造寓所就是,權當範某奉送。”
宗四把辦糧行說成建寓所,是打算以此避開商人惟利是圖的目光及其對商業行為的敏感,以便於用低廉的價格把窯場廢地買到手。不料,範鄂生並不是佯裝大方,確實要把窯場廢地拱手相送。他喜出望外,樂嗬嗬地回到了家裡。宗雪竹對他擅自拜訪範鄂生的行徑未加指責,卻對素不相識的範鄂生慷慨贈地的承諾不以為然,一句話也沒說就去了書房。然而第二天一大早,他交給宗四一封便信,信中除了素昧平生獲此厚贈實不敢當之類的客氣話,還以商量的口氣約請範鄂生即日中午到長慶樓一聚。信送到範鄂生手裡,範鄂生喜出望外。回家前,宗四往長慶樓拐了一趟,給李慶升打了聲招呼,預定了一桌酒菜。
鐵路的東頭有一方土地叫長垣,與蘇杭出美女、紹興出師爺的人文風物十分相仿,長垣盛產名廚。李慶升就是一個名廚。他來自長垣,名字中又有一個“慶”字,所以把自己的酒樓取名為長慶樓。宗雪竹在長慶樓設宴請客,對他來說,一直都是非同小可的事情而不敢馬虎半分。因為宗雪竹的每一次宴請似乎都意味著一個重大事件的破殼而出。儘管宗雪竹在長慶樓宴請客人的事情屈指可數,但他一想起來就記憶猶新的是:六個來自省城的名紳被宗雪竹宴請過後的第二天,火車站廣場就聚攏起了抵制福記公司拓展礦界、就地賣煤的人群;一大群鄉紳被宗雪竹頻頻舉起的酒杯感動之後,一場營救礦業鉅子吳浩宇的保釋活動便在鎮內鎮外風起雲湧起來……在他看來,宗雪竹雖然很少在鎮上走動,但他所到之處,誰也不敢慢待。於是,像過去一樣,他一聲吆喝,幾個徒弟就又提早忙活起來。聽說族長要來長慶樓宴請客人,宗懷德顯得特別高興,幹起活來格外勤快。快到中午時,聽跑堂的夥計說,宗雪竹正沿著東馬市街朝長慶樓走來,李慶升慌忙出門迎接。
“小人這廂有禮啦!”
李慶升行著過時的禮節把宗雪竹迎入長慶樓時,緊隨其後的宗四朝長慶樓對面的盛世洋行掃了一眼。那是薛瑞祥的洋貨店。因怕祖父聽到風聲,開業時,薛瑞祥連鞭炮都沒敢放。宗四注意到,盛世洋行兜售洋酒的廣告牌前,一個男人緊緊盯著長慶樓,像在觀察長慶樓迎來了什麼客人。走進長慶樓,宗四才意識到那人是範鄂生。不過,前來赴宴的卻不是範鄂生一個人,沿著木樓梯次第而上進而又擁著擠著出現在宗雪竹面前的,還有他的一妻三妾。她們都沒有塗脂抹粉,但個個都是如花似玉的漂亮女人。或許出於她們都很漂亮的緣故,抑或是她們要求人人平等的緣故,範鄂生不得不按四季交替的順序輪流和她們睡覺,因為她們的名字一溜排開後,與一年四季恰巧吻合:春桃、夏荷、秋菊、冬梅。
“雪竹先生享譽寧城,”範鄂生拱手笑道,“賤內們以一睹雪竹先生的風采威儀為幸事,範某冒昧攜來拜見先生,若與故里習俗有悖,萬望先生見諒。”
“無妨無妨。”宗雪竹也笑著說,“範先生畢竟生於漢口,長於漢口。漢口民風特異,女子拋頭露面、談笑無忌,乃司空見慣的市景風情,不足為怪,不足為怪。”
說話之間,跑堂的夥計已把酒菜上齊。宗雪竹面呈微笑,先把酒杯舉在了面前。
“範先生慷慨贈地,不勝感激。請!”
“先生請。”
一杯酒落肚,範鄂生便紅了臉,顯然不勝酒力。
“先生萬萬不可言謝。”範鄂生說,“那無主之地,範某先入為主,得來沒花一分一文,先生萬萬不可言謝。先生欲建造寓所於斜街,別說此地,即使良田,拱手相送也在所不惜。”
宗雪竹把“寓所”二字聽得真真切切,一愣之下,先是不動聲色地看了宗四一眼,然後就漫不經心地說自己已經改變了主意,建造寓所一事以後再說,眼下要做的事情是要開辦糧行做生意。
“先生就是開戲園子,”範鄂生說,“也照樣拱手相送。”
宗雪竹這才問範鄂生,漢口方言雖然不難聽懂,但與雍陽方言相比,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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