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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上押金的全是不中用的小兵,他們立刻嚇白了臉,二十餘人蹦下來,剛落地就被火銃崩了五個、大頭刀砍了四個。剩下的十幾人還想爬到樹邊、玩單腿跪地瞄準那一套,想不到幹他們的全是渾殺不論的響馬種兒,光著膀子胡掄,齊腦殼兒砍下去,連銃都懶得放。
那一次,倒是自家這邊手誤,砍中了他的左腿。“我日你三代我睡你全家!”那時他捂著傷口大罵,聲聲巨吼如在眼前。
不中用了,老了,犬子唐童黑大三粗,一開口就是狐仙怎樣,呔。老駝是全鎮最能放屁的人,這時候掀開被子,不再說話。
唐童被燻得跌跌撞撞出來。自從這個早晨開始,他就咯咯咬牙,發誓把金山搬到家裡。金子就在自家門口嘛,哪有被別人拿走的理。
上邊果然派來了開山的傢伙,他們一開始戴著小太陽帽、黑眼鏡,還有嬌滴滴的女人跟著瞎摻和,又翻書又填圖表。唐童最瞧不上眼的就是這一套。他代表石頭街的一方招待他們,藉著酒氣對一個穿白裙子的眼鏡女人說了句:“好東西啊!”對方不解,問:“什麼?”他確鑿無疑地指了指她高聳的胸部。
女人嚇得酒杯掉地,一路跑向衛生間,然後又逃向了宿舍。“媽的,她以為咱這兒的金子是白挖的呢!她以為咱這酒就一點辣氣也沒有呢!”唐童大醉中把杯子摔個粉碎。
接下去唐童使了不少辦法,領了一夥人在山的邊邊角角幹起來,挖了不少礦石。這樣半年之後,他又辦起了鎮上的金礦。老駝氣喘吁吁,來選礦大屋裡看兒子碾石頭的機器隆隆轉,兩眼像鷹一樣。兒子叉著腰、穿著高筒皮靴,像個響馬頭兒,這讓老駝高興。老駝想起了過世多年的老伴草驢,認為自己身上的悍氣外加她身上的野氣,才造就了這麼個狗雜種。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和草驢都不是喜好那事兒的人,只鍾愛火銃和砍刀,為什麼就生出了一個花柳脾性?瞧這小子有黏性還有野性,他能花十年時間盯住同一個女人,老天爺!
唐老駝揪住在機器旁踱步的兒子,大聲說:“記住,手不狠不抓財,老鐵匠都是鐵做的虎口!我嗅出了味兒,你日後提防的,大概還是霍老爺的後人!”
唐童認為是父親年老昏聵了,記錯了年代。他在心裡發笑。可是沒有幾年父親死了,日子越過越野,金礦分成了股兒,他唐童一伸手就抓住了最大的股份!再看山的另一面,也豎起了不止一面大旗,手中握住了金股兒向他叫陣的人一個一個全出現了……夜裡唐童睡不著,一下想起了當年父親的話,驚得坐起來。
唐童料定那些添產置業的能手、與自己爭奪金山的人物,也許真是隱姓埋名活下來的霍家後人——只有這些傢伙才最熟稔這一套哩!他磕磕牙齒,迎向黑乎乎的夜色悶聲吼道:“殺!”
當年穿了白裙子的那個女人又來了,她是勘探隊的頭兒,踏遍青山人未老,喜盈盈胖乎乎,把當年的尷尬和不快全扔到了腦後,見了唐童即伸出手來:“唐董事長您好您好!”唐童鼓著嘴巴說:“真是旱天下來及時雨,咱這兒就缺你們這些仙人了!趕緊使上法力為咱找金兒吧,到時候咱變驢變馬也得報答你們!”女人擺手:“快別這樣講,我們專家乾的就是這個嘛!”
唐童擺起了空前豐盛的酒宴,喝到耳朵發燙時大聲嚷嚷:“女專家啊,我得告訴你,以前只有霍老爺才能擺這樣的大席,他那是用來招待狐狸精的,酒宴上坐了清一色野物。咱呢,只是為了金兒……”他將金子叫成“金兒”,這在女人聽來親暱可愛。她自己不喝,只小口抿著,卻勸這個黑臉壯漢一連幹了幾杯。唐童心裡清楚:這個小娘們兒想看他的笑話呢,哪知道咱喝了半斤之後,多一杯少一杯都是一樣的。他湊近這個年紀稍大一些、面容仍然姣好的女人咕噥著敬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癟嘴,像是受了怨屈和懷揣十二分迷惑似的:“咱打前些年見了閣下就納悶兒呀,心想都是吃五穀雜糧呀,怎麼閣下就能渾身嫩蔥兒似的,小手小腳軟綿綿的,一張小嘴溼漉漉的,還笑哩,走路像踩了雲彩一悠一悠,小身子像個小家雀……要說眉眼兒咱棘窩鎮也有個物件,誰看一眼都保準要饞得滿地打滾兒哩——我是說,閣下,咱不是這個意思,是吧閣下!閣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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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山銀山(2)
年紀稍長的女人雖然是一幫人的頭兒,大家還是習慣叫她“紀工”。唐童一連幾天叫著“紀工”,跟上她轉山、鑽洞子,看著她把確定的礦脈在圖上一一標記。他們單獨呆在一起時,唐童把巧克力那麼大的金錠硬塞給她,她的臉紅了:“咱專家最不能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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