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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來。
“你一定得把她的生活和她生前所做的一切繼承下來,繼續下去。”
可他並不想這麼做,他想放棄這一切。
“但你可以繼續畫畫,”他的意志說,“或者你可以有個後代,這兩者都是她所努力要做的。”
“畫畫又不是生活。”
“那就活下去吧。”
“跟誰結婚呢?”這個讓他痛苦的問題又來了。
“盡你最大的努力去找吧。”
“米麗亞姆?”
不過他對這些沒有信心。
他突然站起身,上床去睡覺。走進臥室,他就關上房門,緊握拳頭站在那兒。
“媽媽,我親愛的……”他開始說,似乎竭盡他心靈的全部力量。說著他又停下,不願說下去。他不願承認自己想去死,想去結果自己的生命;他不願承認自己被生活打敗了,也不願承認死亡打敗了他。他徑直走上去睡覺,很快他便酣然入夢,夢境中無憂無慮。
好幾個禮拜就這樣飛逝過去。他依舊孤獨地生活著,內心猶豫不決,一會兒決意要去死,一會兒又想頑強地活。真正讓他痛苦的是他無處可去,無事可做,無話可說,自己不再是自己。有時他像瘋子一般在大街上狂奔;有時候他的確瘋了,彷彿看見了什麼東西時隱時現,折騰得他喘不過氣來。有時候,他剛要了一杯酒,正站在酒館裡的酒櫃前,突然,一切彷彿都向後退去,飄然離開了他,他遠遠地看見那酒吧女招待的臉,看見滔滔不絕地談論著什麼的酒徒,看見紅木酒櫃上自己的酒杯。彷彿有一層什麼東西橫隔在他與這些之間,可望而不可及,他也不想接近這些,也沒有心思再淺酌低飲。於是,他突然轉身出去。站在門檻上,看著那華燈初照的大街,他覺得這一切彷彿與他格格不入,似乎有什麼東西把他從整個世界隔離開來,大街上,路燈下,一切仍如既往的執行,可就是把他遠遠地隔開,使他望塵莫及。
他覺得自己不能觸控到路燈柱子,即使能得也還是觸控不到。他能去哪裡?他無處可去,既不能再回酒館,也不能到前面什麼地方去。他喘不上氣來了。偌大的世界竟沒有他的安身立命之處。他內心的壓力越來越大,覺得自己要粉身碎骨了。
“我可不能這樣。”他說著轉過身來,到酒館裡一醉方休。有時,酒能讓他感覺好受些,可有時酒也讓他感覺更痛苦。他沿路跑著,永遠坐立不安,東奔西顛,四處飄蕩。他決心要去工作,可是他剛塗了幾下,就又狠狠地扔下畫筆,站起身匆匆地逃到俱樂部去了,在那兒打牌、打彈子,或者去一個能和酒吧女招待鬼混的地方,在他看來,那些女招待只不過跟他手裡拿著的汲酒銅把手差不多。
他愈來愈顯得清瘦,下巴尖尖的。他從不敢從鏡子裡看自己的眼睛,也從不敢照鏡子。他想要擺脫自己,可又沒有什麼東西好支撐攀附。絕望中,他想起了米麗亞姆,也許,也許……?
星期天的晚上,他去了那個唯一神教派教堂,教徒們起立唱著第二支讚美詩時,保羅看見了站在他前面的米麗亞姆。她唱聖歌時,下唇聖光閃閃,她那副神情,彷彿徹悟塵世事理:人世沒有快樂,寄希望於天國,她似乎把她所有的安慰和生活都寄託於了來世。一股對她強烈而溫暖的感情不禁油然而生。她唱聖歌時全神貫注,彷彿一心向往著來世的神秘和慰藉。他把自己的希望寄託於她。他盼望著佈道趕快結束,那樣他就可以向她傾訴內心鬱積的千言萬語。
米麗亞姆擁在人群中從他面前一鬨而過,他幾乎都觸控著她了。她也不知道他就在那兒,他可以看見她黑色捲髮下那謙恭溫順的褐色的後頸。他要把自己交給她,她比他強大得多,他要依靠她。
她盲目地在教堂外面那些善男信女中轉悠著。她在人群中總是這麼神情恍惚,不得其所。他走上前去,按住她的胳膊,她吃了一驚,那雙棕色眼睛恐懼得大睜著,當看清楚是他時,臉上不禁露出疑惑的神色。他從她身邊稍稍退開了一點。
“我沒想到……”她囁嚅地說。
“我也沒想到。”他說。
他移開了眼神,他那突然燃起的希望火花又熄滅了。
“你在城裡幹什麼呢?”他問。
“我在表姐安妮的家裡。”
“噢,要呆很長時間嗎?”
“不,就住到明天。”
“你必須得直接回家嗎?”
她看了他一眼,又把臉隱到了帽簷的陰影裡。
“不,”她說,“不,沒有那個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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