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部分(第2/4 頁)
於這個年輕人來說,彷彿一切都破碎崩潰了。他不能再畫畫。母親臨終那天他完成的那幅畫成了他最後的作品——他對那幅畫還比較欣賞。工作時也沒有克萊拉陪伴。回家後,他再也不願拿起畫筆了。似乎母親的死帶走了他的一切。
於是,他老是在城裡四處瞎逛,跟他認識的人一起喝酒廝混。他厭倦了這種日子。他跟酒吧的女招待打情罵俏,無論碰見任何女人他都隨便調笑幾句,不過,他的眼神卻總是那麼憂鬱和焦慮,好像在尋求著什麼。
一切都顯得與往日不同,一切都顯得虛無縹緲。人們似乎沒有理由在大街上行走。房屋似乎沒有理由在陽光下擠在一起,這些東西似乎沒有理由佔據空間,應該讓世界就這麼空著。朋友們跟他說話時,他聽見聲音,也能回答別人,可是他卻不明白為什麼說話時會發生那種嘈雜的聲音。
只有當他獨自一個人的時候,或者在工廠拼命地幹活時,他才恢復了本性。也只有幹活時他才能真正地忘記一切,在那時,他彷彿沒有意識,頭腦裡空空如也。
但工作也有幹完的時候,他很傷心,覺得萬事萬物都失去了它的本來面目。第一場雪飄飄揚揚地下著,在灰濛濛的天空中,他看見了那些小小的晶瑩的雪片飛舞。這在過去,雪花會引起他最生動強烈的激情,但現在它們已經失去任何作用了。雪花剛飄下來就融化了,只剩下原來的空間。夜晚,高大朗亮的電車一路開來,他也覺得很奇怪,這些電車為什麼老是這麼不厭其煩地開來開去呢?他問這些高大的電車:“為什麼不辭勞苦地往特倫特橋開去?”似乎它們並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存在。
最起初的東西是夜裡的那一片漆黑。在他眼裡,黑暗是十全十美的,能夠讓人理解,也能讓人安寧平靜,他可以毫無憂慮的讓自己沉浸在黑暗中。忽然之間,他腳邊的一張紙隨風飄去,沿著人行道吹跑了。他一動不動地站著,身體筆直,兩個拳頭緊握著,心裡煎熬著痛苦。似乎又看見母親的病房,又看見母親,又看見母親的那雙眼睛。他曾經不知不覺地跟母親生活在一起,陪伴著她。這隨岡飄零的紙片提醒他她已經不復存在了。可是他曾經跟母親相依相守。他希望時光永駐,這樣他就可以又跟母親在一起了。
日子一天一天、一星期一星期地過去了。可是在保羅看來,世界成了混沌一片,他簡直分不清今天和昨天,這星期和上星期,此處與彼地,什麼都分不清楚,什麼都認不出來了。他常常整小時地出神,記不清自己做了些什麼事。
一天晚上,他回到住處時已經相當晚了。爐火奄奄一息,所有的人都睡了。他添了一點煤,朝桌子上看了一眼,決定不吃晚飯。於是,他就坐在扶手椅上,房裡一片寂靜。他什麼都不知道,只看見那淡淡的煙嫋嫋地向煙囪飄去。突然,兩隻耗子心涼膽顫地鑽了出來,吃著掉在地下的麵包屑。他彷彿隔著遙遠的距離看著這一切。教堂的鐘聲“噹噹”地響了兩下。遠遠傳來了貨車在鐵路上發出的刺耳的哐當哐當聲。起初,貨車也不遠,依然在它們原來的地方。不過,他到底身處何方呢?
時間不停地逝去。兩隻小耗子膽大起來,竟猖狂地在他拖鞋邊躥來躥去。他紋絲不動地坐在那兒。他不想動,什麼也不想,這樣似乎過得輕鬆些,沒有百事煩心。
然而,他的意識又在不停地機械地活動著,時不時地促使他冒出這樣的話。
“我在幹什麼?”
他在自我麻醉的恍惚狀態下,自問自答。
“在自殺。”
接著,一股模糊而有力的感覺立即告訴他,這樣不對,一會兒之後,突然又問道:
“為什麼不對?”
又沒有回答,但他胸膛裡卻有一股火熱的執著阻止他自尋絕路。
街上傳來一輛沉重的雙輪馬車噹啷噹啷駛過的聲音,突然,電燈滅了,自動配電機的電錶格嗒響了一聲,他沒有反應,就那麼坐著直愣愣地望著前方。那兩隻耗子急匆匆地逃走了。黑沉沉的屋裡只有爐火一閃一閃地發著紅光。
接著,更加機械、更加清晰的內心的對白又開始了。
“她死了。她一輩子掙扎著——全是為了什麼呢?”
這就是他絕望地想隨她而去的原因。
“你活著。”
“她沒活著。”
“她活著——就在你心裡。”
突然,他對這個思想負擔感到厭倦。
“你一定得為她而繼續活下去。”他內心說。
不知什麼東西,總讓他覺得很彆扭,彷彿讓他無法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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