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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楚,再瞥見右手上的斑爛傷痕,她淚如泉湧,完全忘記了自身的遭遇,把整副心神放在探索他受過的傷害上。
只有老天知道,她有多想投入他懷裡,緊緊擁住他,為了已失去的那麼多東西,好好痛哭一場。
可是,她又哪裡還有臉,再回到他的身邊呢?他神采奕奕,意氣風發看來猶勝往日,而自己……這副已萬劫不復的身軀,這麼汙穢的自己,又怎能再配的上他!
況且,又怎能如此兒戲,說走就走。想起在宮裡的這些日子,不管是侍女還是內侍,都在有意無意間,替主子傳遞了同樣的訊息。
“只要你敢有二心,我就命人入金陵城屠城,看你怎生忍得,怎生承受得起!”
她忍不得,更承受不起,若因自己的一舉一動,而使得故國百姓遭劫,那怎對得起塗炭生靈,又怎有臉再向他交代,所以,不管再怎麼屈辱,她都得放下羞恥,作一隻乖乖的籠中鳥。
現在,突然說要離開,不管他武功多高,拖著自己想必是沉重負擔,姑且不論成功與否,便算成功逃逸,若這些冷血人魔當真實現諾言,那又該如何是好?她不能牽連這許多人民,更不能累他為己成為千古罪人。
所以,當他伸手來扶,她下意識的動作,便是揮手把他撥開,彷佛害怕什麼一樣,整個身體直往後縮。
(她怕我……為什麼?)
從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進行別後重逢,他呆立原地,怔怔不語。
在流浪的一年間,他聽過許多傳聞,泰半是說她貪慕榮華富貴,喜新厭舊,忝不知恥,一受封為王妃,便爭寵獻媚,極盡下流之能事……每次聽到這樣的傳言,他都只有流淚。
自小青梅竹馬累積的感情,怎會如此不堪一擊,她的心、她的脈脈深情,普天下不會有人比他更瞭解;也再不會有人,比他能體會在表面之下,內心的悲傷。不管身體分離多遠,他們的心始終會是連結在一起的呵!
因此,由始至終,他只是不斷的憎恨自己無能,眼見心上人倍受凌辱,卻只千里旁觀,不能相救,這麼樣的廢物,算什麼男人,哪有資格稱作男子漢。
可是,當看到她這等反應,再想起適才她兩次捨命相救那狗種,他不禁動搖了,種種陰鬱的謠言、由傷痛所產生的怒火與恨意、因背叛而受辱的男性自尊,形成啃食人心的蛀蟲,散發著不祥的溼臭,開始腐蝕彼此間的真摯感情。
嘉敏!難道你也像師兄一樣麼?
你們都是我最相信的人啊!
難道,連你也背叛我了嗎?背叛了家國,背叛了親人,背叛了我的感情、我的信任……
原本便已激動的心,此刻被新的憤怒所填充。握劍柄的右手,下意識地逐步捏緊,而又忽地放鬆,如此不斷反覆,他長嘆一聲,兩肩無力地垂下,卻是拿不下半分主意。
他的眼神,為什麼突然變得那麼熾怒?
他的手為什麼移到劍上?
他身上的殺氣,為什麼突然大盛?
多年來的相處,他的一喜一怒,各種情緒的大小動作,她實在太瞭解了,見他如此異舉反應,一顆芳心登時直往下沉。
從嘉哥哥,你不相信嘉敏麼?過往那麼久的廝守,你對我的那麼多好,難道不能成為信心的依據麼?
你的傷、你的痛、你的苦,我都明白,如果,把怒意轉移在我身上,可以令你稍洩鬱悶,嘉敏甘之如飴。
只是……只是……
她悽然一笑,搖頭不語。
只是……只是想不到,所謂的金石堅盟,三生之約,也不過就是這麼回事┅┅
她放開劍刃,想撐起身來,對他說些什麼,哪知腳底一個蹌踉,狼狽地重跌在地,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兩條腿彷似麻木了般,竟是使喚不動。
“啪!”
見她跌倒,他驀地驚醒,連忙伸手相扶,哪知剛觸及柔夷,卻又給她揮手用力撥開。連續兩次給撥開,他不由得一愣,作不出反應。
記憶中,不管是什麼事,她總是那麼語笑焉焉,和顏悅色,說話低聲細氣,儼然如最重禮儀的傳統仕女,從沒有大聲說話的時候,更不曾在人前生過氣。
可是,現在出現在她眼中的,卻是悽楚的哀傷,與熾盛的怒意,一種因為不信任而心痛的怒意。
我這個大笨蛋!我……我是不是又作錯了……
如果說,不是想像的那樣,那她為什麼不肯跟我走?
離開這裡,不正是我們期待已久的事嗎?
嘉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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