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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傘一手拎鞋,心裡有一股說不出
的奇怪滋味。我不大惦記五鈴兒,可偶爾想到她讓我一下子就
能熱起來。我喜歡她白溜溜的兩條腿,它們舉起來像兩棵剝了
皮的帶著香味幾的小樹。我讓這小樹做了我心中所想的替身,我
像搖山棗樹一樣搖它們的時候,我牽掛的是烙在我心上的那個
面日。角院的小雜種一哭,我就想到那美麗的母親在翻身了了想
也白想,我只能覺出自己在翻身,在炳爺屋裡的小竹床上咯吱
咯吱地翻身。我睡不著,白日夢也做不下去了。
睡不著的還有炳爺。他眼神兒里正是那兩個字:饒命!老
天爺在7}他,索命鬼在迫他,他自己也變成個惡魔在掐自己。一
個有雷沒有雨的晚上,炳爺忍無可忍,終於吞吞吐吐地跟我說
了實話。他確實嚇壞了,鼻涕眼淚一塊兒流。我不動聲色,他
比我大了將近五十歲,可是我把他當成個膽小怕事的孩子,不
跟他一般見識。我一邊聽,邊飛快做了決定,我眨眼工夫成了
頂天立地的人。
炳爺說少奶奶生了一個雜種。大少爺讓炳爺把這個雜種神
不知鬼不覺地處理掉。炳爺處理不掉,也不知道怎麼處理,害
得炳爺一門心思要把自己處理掉了。
我說:這有什麼難的,路先生不是已經處理掉了嗎?
炳爺一愣,哭得更傷心了。閻王爺好像抓住了他的一隻腳,
他已經不存指望。他的樣子讓我開心。我惡狠狠地說:角院裡
有水塘,牆根還有水缸,把小雜種往裡一柞不就交差了麼?
炳爺說:我不活了。圖個來世的清閒,做不來的事硬讓我
做,我就不活了。耳朵,我早晚把自己柞水缸裡淹著去,我逃
不脫了!
我心裡說,炳爺你活該萬不過炳爺真是撐不住了,很慘。我
有了主意,先不說。炳爺死去活來,把白己弄累了弄乏了,我
才告訴他。
我說:炳爺別愁了,我來替你幹吧。
他說:你?你怎麼幹?
我說:你別管了,我來處理他。
他說:耳朵,不是鬧著玩兒的。
我說:耳朵從來說到辦到,您忘了麼?
炳爺哆嗦著說:孩子,難為你啦。
那一夜光有雷沒有雨,瓊嶺後邊亮著閃電,隆隆地照耀著
盆地。我聽到小雜種在遠處哭,突然覺得心裡一空,鼻子酸溜
溜的難受。我琢磨小東西長了個什麼樣的腦袋,什麼樣的嘴,什
麼樣的乎腳,想到他小腳趾頭的時候,覺得它們正在踢我的肚
子,踢得我直癢癢。我才十七歲,可是我喜歡孩子。我像炳爺
一樣,下手之前、也打心眼兒裡不想活了。我誤以為自已會真
的把小雜種處理掉。可是想來想去,我終於明白我想幹的到底
是怎麼一回事。有雷無雨那一夜的天亮時分,我睜著眼人了夢
鄉。
二少爺沒了。
洋人沒了。
我做了小雜種的父親I
4月13 }錄
我在瓊嶺道邊的灌木裸子裡等著,見炳爺沿著石板道走出
了鎮街。鎮子裡沒有燈光,天上是很大的明月,人走在白白的
路上,舉動很清楚。炳爺挎著一隻竹籃子,有兩個枕頭那麼大,
上面蒙了一塊舊衫子。。炳爺渾身哆嗦,牙碰著牙,半天說不出
話來。我接過籃子就走,炳爺一把揪住了我,揪得很緊,老手
像只鐵爪子。
他說:利索點兒,別讓他受罪,
又說:耳朵,我真是不想活了!
我懶得說話。籃子很輕,想不到二十天一個小患兒這麼沒
分量,還頂不上一棵菜。我疑心盟子是空的,又疑心孩子是不
是已經死了。這麼一想,籃子沉起來。
炳爺說:乾淨點兒,別留下破綻。
我說:放心吧。
他又說:你打算怎麼著?
我說:不放心就跟上我。
炳爺鬆了手,說:耳朵你別耍小聰明。我知道你是可憐我,
你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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