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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夕道:“你為啥不披上長衫才走?”
方邪真循她手指處看去,只見近牆的竹椅靠上架著他那一件白衫,他這樣看去的時候,忽然想起當日很多他和她在一起的情境,他覺得十分震詫:老爹和小弟剛遭人毒手,他怎麼還會想起這些往日纏綿、過去傷情的事?
他拿起白衫的時候,才發現衫服之下就是斜倚著那把劍。
滅魂劍。
他把劍拿在手裡,彷彿久違了的愛人,回到他的懷抱裡。
奇怪的是在這時候,他忽然想起惜惜。
他在要走出門檻的時候,忽然停住了腳步,問:“你真的要我加入蘭亭池家?”
“不。”
這答案出乎方邪真意料:“為甚麼?”
“因為這的確是個是非之地,而且是一個極大的陷餅,誰掉進去,都以為自己在佈下大羅地網,其實成了網中人還不自知。”顏夕道,“這兒不適合你,裡頭的人都瘋了,沒瘋的人爬不出來,除非瘋子才會想進去。”
方邪真觀察著她:“為甚麼你先前又希望我加入?還親自跑到大隱丘來遊說?”
“因為我先前不知道你就是你。”
“可是你在知道是我後,仍要我留助池家。
“我乍見你,我……沒有辦法控制,想要你留下來,現在我已冷靜了,平靜了,想過了,很明白你作的選擇是對的。”
“我的選擇?甚麼選擇?”
“置身事外,遠離洛陽。”
“我選擇了麼?世事能容讓我選擇嗎?”方邪真道,“好,如果我能夠選擇,我就選擇你覺得我不該選擇的,我要留下來。”
“你……”顏夕氣白了臉,“你為甚麼偏要……那值得嗎?!”
“就算是我中了你的激將法好了:你要我留下來的時候,我不留;你不要我留下來的時候,我偏留。”方邪真道,“就像當日你對我一樣。”
“你不可以留下來,”顏夕語無倫次的說,“你留下來作甚麼?”
“昨夜以前,我不留下來,是怕連累了人,怕連累老爹、小弟和惜惜……”方邪真道,“現在老爹死了、小弟也都死了,我要留下來替他們報仇,而且決不讓惜惜再受牽累。…
“你記住,”方邪真長笑出門,把顏夕留在房裡,“我不是因為你才留下來的。”
他漫笑著走出長廊,得意非凡。
只有迎面見著他的人,才能看見他笑得十分痛苦的臉容。
此際才是卯未辰初,池日暮在一間很特殊的房裡,精神非常的好。
誰也看不出他昨夜根本沒有休息過。
他在聚精會神的看一件東西。
他並沒有用手拿著那件東西,而是一枝白鋼打鑄的細鉗,鉗著那件事物細看,手上還帶著三層的小牛皮手套。
至於說那是一間奇特的房子,那是因為這間房子掛滿了各種各類、各式各樣的兵器。
這些兵器有常見的,有不常見的,甚至有的根本還未在江湖上出現過的,有的還在實驗中,仍未出世。
有的兵器掛在牆上,有的置於兵器架上,這些兵器應有盡有,不應有也盡有,有長的有短的,有軟的有硬的,連鎏金鳳翅鏜這種獨門兵器,也佔一席位;就連子母離魂圈這類絕門武器,也一樣列在架上。甚至還有江南霹靂堂的“雷公彈”,以及川中高手唐月亮的奇門暗器:“中秋月裡的小雨”,在這裡竟然也可以見得到。還有一些不是武器的武器,包括鐵笛、絹帕、燭臺,如果這也算是“兵器”,連方邪真也不知如何使用法。
不過只要一個對武術稍窺門徑的江湖人,一旦踏入這個地方,必會被這些琳琅滿目、多不勝數,而且絕對難得一見的兵器所懾住:要收集這些各家各派的兵器,究竟要花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多少心血、多少金錢?那是難以估計的。
池日暮的座位,正面對著窗。
他的位置也非常特別,無論在任何時分,只要有陽光或月亮,光線都定能會照在這裡。
現在陽光還不是很強烈,所以他點燃了案上的八支巨燭,把他的臉容,映照得一片明黃。
他正在聚精會神的看手上鉗著一件細微的物件,那事物在燭光和陽光流照下,偶然綻出奇異的光芒。
他看得那末專心,以致方邪真走進來的時候,他似乎一點兒也不知道。
方邪真在他背後仁立了好久好久,然後才道:“你知不知道,像剛才那樣,我可以殺死你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