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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沒見到你之前,己下了這個決心。”方邪真道,“現在見到了你,仍是這個決定。”
顏夕苦澀的一笑:“你就不肯為我改變決定?”
“我一生都為你改變了,我現在不想再為你作任何改變。”方邪真望著月色道,“何況,不是你自己在要求我,而是你為了池家,才會求我。”
他一字一句地接道:“你一向都不是個肯求人的女子,一向都不是,一生都不是。”
第十七章星星·晶晶
方邪真說完了那句話,轉身便走。
看到他轉身而去,顏夕想喚住他,卻成了一個千呼萬喚的無聲。要留住一個人,需要理由,顏夕覺得自己沒有理由,而且,也失去了理由。
顏夕忽然想到了一個看來合理的理由。
“你受傷了。”她望著方邪真衣衫上的血跡,找到這個“名正言順”的理由,“石斷眉是妙手堂的人,你這樣走,很危險,何不到蘭亭去,先把傷養好再說?”
“我不是今晚才開始受傷的。”方邪真依然沒有回頭。
顏夕當然也聽得懂他那句話的意思。
——比起當年自己對他的傷害,他現在身上的那一點傷,著實不算甚麼。
洪三熱大步跨過去,他要截住方邪真,一面向顏夕道:“大夫人,要不要把這廝留住?”
“不必了,”顏夕疲乏的搖首道:“他要走,便誰也留不住的。”
洪三熱垂下了手,心有不甘的瞪著方邪真。
月色下,簡迅在袖手看著,像一頭月下溫文的豹子。
花沾唇卻不在了。
——她是因為羞憤,還是因為不想在這裡多呆片刻?抑或是另有任務,所以才沒留在這兒?
顏夕沒有留住方邪真。
當她見到這個人便是方邪真的時候,她就知道這是個留不住的人。
正如當年他也沒有留得住她一樣。
她離開他的時候,她以為自己難以活得下去,方邪真也再難有快樂。
可是,這些年來,她還是活了下來。而且,只要自己不主動地記起往事,其實活得並不苦,一樣可以歡愉。一般正常的人生裡,只要不去難為自己,實際上也沒有大多的事情可以難為自己。衡量出甚麼事情是自己可為的、甚麼事情是不可為的,想該想的事、不想不該想的事,每天給自己一個小成功,可是並不貪功,跟身邊的人相處愉快,平常人便可以自求多福。
不是平常人則不同,命運會迫使他們走向不一定是他們意願的多風多浪的路。
有段時候,她因為斬斷了這段情,以為一輩子都難以忘記,不過,多年下來,她明白了的確是終生不忘,但無法相忘不等於自己不會有新的記憶。
她想過死,但人只要那一段想不開的時候能撐過來,便可以活得下去。
她知道他恨她。
——可是他了解自己的苦衷嗎?
顏夕在回蘭亭的路上,坐在搖晃的轎子裡,覺得自己彷彿是一個沒有魂魄的幽靈,元神已不知跌蕩到哪裡去。
記憶時裡的世界和未來的世界都一樣,一個只能在回想時感受,一個只能在想象中揣測,可是,只有現在的一切,才是真真正正的存在,而且正影響著過去、改變著未來。
剛才方邪真所看見的人,真正才是改變他的心境、影響他的信念、粉碎了他的憧憬的女子。
他離開了法門寺,沒有立即回去。
他像個失去軀殼的魂魄,到處閒蕩著,直至月漸西沉,他才回到茅舍。
他是千頭萬緒,但決定只有一個。
無論如何,他準備先離開洛陽再說。
因為對他而言,洛陽已不止是一個是非地,而且還是一個傷心地。
在這個地方,不管做甚麼事,可能都會引起是非;無論下怎樣的決定,都教人情以何堪。
他決定離開。
離開了再說。
——在離開前,他要先赴一趟相思林。
他雖然跟追命並沒有深交,可是他也不希望這個人被七發禪師的袋子罩住了頭、蔡旋鐘的劍刺穿了心臟、斷眉石的鋼叉叉住了咽喉。
他跟斷眉石交過手。
交手僅一招。
在這一招裡他已很清楚的知道:斷眉石是個可怕的殺手,追命要獨力應付他也頗費周章,若再加上蔡旋鍾和七發大師,就算是“四大名捕”中的大師兄“無情”親至,也一樣應付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