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2/4 頁)
來吧,抬一半,留一半。”
中士先自轉身回了,打亮電筒,把夜黑推向遠處。到那捆蒺藜絲前,他用腳踢踢,慢慢翻起一半,鉗斷,幫父子抬上肩去。
“夠嗎?”
“差不多。”
“走吧。”
“你是好人。”
“讓人知道我就不能入黨啦。”
父子朝中士點點頭,抬著走去。幾步後,中士滅死手電筒,夜黑水樣朝他捲來。冷丁,好像有東西朝他飛來,打在他肚上,又落在地面。亮燈一看,是煙,開過包,省內最時興的“喜梅”牌,不帶嘴,七角五一盒。裡面僅還有一支。中士將煙裝兜裡,來日給排長吸了。
妹妹端上來的茶是荷包蛋。他吃妹妹燒的蛋時,妹在整理桌上雜物。她是年二十歲,已做了三年*,一年母親,動作比三年前麻利許多,沒了早先姑娘模樣,好像她又懂四十人生。
整完桌子,她旋過身來。
“你得結婚,哥。”
中士嚥下一口雞蛋,望著妹。
“我也想結婚。”
“餅子妹回來你要對她好。”
“餅子呢?”
“和他妹一塊下地了。他妹在村裡有個相好哥……”
中士猛抬頭,目光硬在妹的臉上。荷包蛋碗裡的水漂著蛋白,如水中蕩著舟船。外甥女嘴裡吃了兩唇綠色,仍在吃。晾衣繩上有七隻蠅子,釘在繩上不動,如一線拉開的七滴墨點,黑黑亮亮。妹手裡拿著線墜,一圈一圈往手上纏著納鞋兒繩。
“她那相好……好?”
“家裡有錢。”
“陳餅子不管?”
“打過她。”
“我要結婚她同意?”
“我勸……不過你要立功入黨就好了。山裡人圖名利,家裡沒錢,你有個虛名也好些。”
中士靈醒了,妹覺他是兩手空空。似乎,也果真是兩手空空。服役三年,他不知獲過啥兒。現在想來,是該有些收穫才好,入黨、立功、英雄、技術等等,七七八八,他一樣沒有,一樣也沒有!不過他曾經有過。他放走了立功機會。
蒺藜絲被抬走那日,他一起床就看見排長站在那少了半盤的蒺藜絲旁。中士熬不住自己心中有鬼,於是,忙過去把那根“喜梅”煙遞上。排長叼著煙,中士點完火,把半截火柴裝進口袋。然後,他把事件的前前後後、枝枝梢梢,紮紮實實向排長述說一遍。那當兒,日正東昇,滿山紅亮,烏鴉喚著在彈藥庫上空飛翔。排裡的新兵老兵都在做佇列,太陽在他們臉上澆出青紅。排長吐出的青煙在陽光中緩升,牆壁上“嚴禁煙火,準備打仗”八個漆字已經剝落。有次連首長來檢查工作,指導員說字要重新整理,連長說費錢,那字就接著一日一日往舊處去。聽完中士的彙報,排長煙沒吸完,就抬腳擰滅在鞋底。
“你真他媽農民!”排長盯著中士說。
那時候中士還是下士,他被排長罵得懵懂。
“這號事你不說就只有你知道,你一說我就知道了。我知道我就不能不向連隊講。不講責任就落到我排長頭上了。”
就這麼,排長就要去給指導員打電話。轉身時,中士盯著排長的手關節看了一眼,發現排長指頭節不大,指頭細長,是一副彈琴的手,心裡就罵了句操他娘排長,然後輕聲叫:“排長……”
排長回過頭。
“你下過鄉……該知道莊稼人的苦。”
“我是軍人,你他媽的也是軍人,要知道這彈藥庫邊上一根狗尾巴草也屬軍用設施。”說到這,排長莫名其妙地一笑:“去吧,把那半捆蒺藜絲弄回算是沒事。”
“非要要回來?”
“現在全師都在抓軍用設施安全檢查。”
奈何不得,天黑後中士到溝口村,找到三棵大葉楊下的院落,討回了那半捆蒺藜絲。
事情就算了結。
歲月悠悠,一日日晃著過去,早饃中米晚麵條,彈藥庫如一戶人家無二,日夜操練站哨,不斷反覆,直到年底都十分平淡,既無事故,也無故事。可到了來年一開春,天氣轉暖,百草生髮時候,鳥雀都顯出精神,人也隨氣候活潑愛動,師政治部就尋找事情去做,跟著就發生了故事。
一日,連隊來電話,讓中士回連部一趟,指導員有事找他。
指導員就是當年接兵給中士端菜遞饃的那一位。中士接到通知,從哨樓出來,略加整理,就匆匆下山出溝。太陽金子般在路上鋪著,雜草小花在陽光中翹頭張望。中士步子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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