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廚子笑,眼神閃動,反問我一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你怕過什麼在平常看起來根本不可怕的東西嗎?
我好奇地問,比如什麼?
他深深吸了口煙,說:“像是管道之類——”
他家在川西貢嘎山北跑馬山麓,高原古城康定之郊。三山環抱,兩水夾流,折多河貫穿城中,雨季時節日夜洶湧,如同奔馬。南北走向的橫?span class=yqlink》�備吣系汀:Q蠹痙縊匙藕庸閏暄訊�粒�拐飫鎘炅砍澠媯�莆沓I�?/p》
318國道從成都一路呼嘯延展,時而掠過河流,時而穿越山陵,是連線康定的交通主幹。而第一次見到類似過山隧道般的東西,卻不是在318國道上,而是在夢境之中。
幼年起就發生的影像。身處山谷盆地內一片紅色森林,巨大的植物拔地而起,悶熱潮溼。那樣的夢從有記憶起就時常反覆,在夢中,他艱難地穿行沼澤和藤蔓,跋山涉水,最終來到一條隧道口。他向我強調那是一條隧道,而非洞穴。因為大多洞穴百轉千回之後都是死路,而隧道卻一定會通向哪裡。
“我站在隧道口,前方黑暗無比。風,大風像潮水席捲而來,撲向我後分裂兩邊,形狀銳利可見。我十分害怕,但似乎知道自己必將從此透過。”
“夢在成年後終於終止。但最近,我突然又開始做那夢。十分可笑的是,我平日裡看到所有的管道、隧道都開始感到恐懼——”
這時有客人要求吃小炒,廚子甩開我去幹活了。我跑上樓去找好友拉拉,告訴他,他家的廚子害怕管道。恐怕連脫排油煙機的通風管道都囊括在內。拉拉大笑,說廚子很辛苦,雖然茶社的活兒通常只從午後開始,但他為了增加收入給孩子做學費用,每天凌晨2點半起床騎三輪車送牛奶。生物鐘紊亂,可能偶爾胡思亂想吧。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務都有定時:栽種有時,收穫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生有時,死亦有時。
應該睡時卻還工作,應該夢時卻還清醒,紊亂是必然的吧。
回到家時已經深夜。突然記起今天是冬至。
登上六樓,看見家門,不經意間也抬頭望見門前板上的方形通道口。那是修繕屋頂的工作通道,方便工人直接到達七樓的天台。我站到通道口下,抬頭掠了一眼。不知為什麼,通道口竟然敞開著。大風迎面而來,冰涼刺骨,慘白彎月高懸天際。一陣寒意席捲全身,我掏出鑰匙閃進家門。
自由鳥專欄:恐懼管道的男子(2)
開啟淋浴器加熱裝置,取了衣物到樓上洗澡。脫衣服時四周寂靜得出奇。沒有擰緊的水龍有水滴落在盥洗盆裡,發出清脆的聲音。我不由看了看綠色的玻璃盥洗盆。那滴水滾落在盆底,緩慢地滑落進出水孔,流進管道。
“一定會通向哪裡。”
漆黑的管道。連線著下水道。下水道,在城市底部彙整合繁複的網系。一滴水,在哪裡轉彎,在哪裡被分裂,無可預知。但最終,它將滑入黑暗大海。無論它是否願意,是否恐懼。
趕緊洗澡睡!我可不能像康定廚子那樣神經兮兮。跨進淋浴房,溫熱的水讓面板舒展。蒸騰的水汽模糊了視線……正愜意時,隱約聽到細微的呻吟。
關上熱水。聽得更真切,那呻吟像是某種絕望的呼救。來自腳下的落水口。我伏低身子在三指寬的洞口張望。廚子的聲音十分清晰地從洞口裡傳出來,甚至裹著在隧道里才會有的空曠迴音:“救救我!救救我!我知道它通向哪裡了!這是死路!是我們的死路——”
我赫然驚醒,滿頭冷汗。卻原來是個夢。
窗外陽光大亮,已是週六中午。我吃了點麵包片、蔬菜和火腿腸,喝著紅茶在書房裡看書。接到拉拉的電話,直截了當地說:“廚師出了。昨天半夜。”
凌晨2點半,他被鬧鐘喚醒。穿衣,洗臉,喝了口熱茶,縮著脖子走進寒風裡。三輪車把手冰涼,可騎到牛奶站時就渾身冒熱氣了。到底年輕。他像往常一樣按走熟的路線挨家挨戶送牛奶。經過四川北路橫浜橋時剛好3點45分。身後有車,他知道,那大光燈的光晃晃地照在他後背上呢。他沒在意,弓起身子加了把力開始騎上微拱的橋面。
毫無徵兆地,後面的車直撞上來,時速大概有60公里。猛烈撞擊下,一車牛奶瓶粉碎,白色汁液飛濺得四處都是。三輪車頭失去控制,側翻在地,他滾落下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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