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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會無法忍受,踢張生一腳。但轉念一想,這又關他什麼事呢?聽見敲門聲的人是我,我不敢起來去看看也就罷了,還要莫名其妙地踢別人一腳?可我心裡的確有踢上一腳的衝動。
這樣想了一會,開始無奈地考慮自己的處境。現在只有兩條路可選:一,任由敲門聲響下去。把自己縮在毛巾毯裡面,或者撕下床頭櫃上的紙巾,揉成兩團堵住耳朵。二,從床上坐起來,孤身一人到客廳去看看是怎麼回事。或許問一聲是誰,然後再決定開不開門。
除了這兩條,沒有其他可選。
張生彷彿下了決心般的,就是今晚地震、火災、天上突然掉下一顆隕石砸在床上,他也不會醒來了。他沉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還在繼續往下沉去。
實際上,我根本沒有任何選擇的餘地。當我用毯子蓋住自己的頭,以及試著用紙團塞住耳朵的時候,敲門聲依然清晰可聞。咚、咚、咚。好像知道我對此必然一籌莫展。我氣惱地將毯子踢掉,從耳朵裡取出紙團,扔在地上。其中一個掉在了拖鞋裡,起床將腳塞進去的時候,嚇了一跳,以為是甲蟲。
終歸,我不得不起來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
就在我把紙團從拖鞋裡倒出來,對眼前這並不夠徹底的黑暗感到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從心裡慢慢升起……四周靜得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怦、怦、怦。比敲門聲還要讓人煩躁不安。我還在等待著。如果敲門聲能在此刻突然停下來,我便不管它,重新躺下,當作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然而奇蹟總是在你祈禱的時候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你求它,它偏不來。
我反覆地咬著下唇。咬住,鬆開,再咬住。最後,我緩緩地站起身來,大腦感到了短暫性的缺氧。一時沒喘過氣,心臟又劇烈地跳動了幾下。
無論如何,總要去看看。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覺似乎好了一些。只是心臟仍然掛在喉嚨那裡,一不小心就會從嘴裡蹦出來。
我定了定神,放輕腳步,輕得只有腳下的灰塵聽得見。可以說是躡手躡腳。同時警覺著敲門聲——頻率沒有改變,輕重也沒有變化。這讓我稍稍放下心來。走到客廳,藉助微弱的光線,我憑感覺摸到了牆上的按鈕。手指在上面猶豫地停頓了一下。荒謬的是,手上此時居然停留著張生面板的溫度。這種感覺非常奇怪。我因而回頭看了一眼張生。
他似乎還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
下定決心,朝著開關狠狠地按下去。嗒的一聲,刺眼的燈光在身邊迸發開來。沙發,茶几,電視,鞋架上歪歪扭扭的鞋,沒有一個不是亮得刺眼,彷彿都一同砸向了我的視網膜。
敲門聲在這時也陡然停頓了一下。好像是受驚一般的,又像在確認此刻屋內的狀況。聲音是停了,但那種感覺仍然還在門外,甚至緊緊地貼在門上。
可以說,燈光給了我無限的安慰。這時就算發生什麼,我也不怕了。只要有光,什麼都無所謂。就在心臟因此而剛剛從喉嚨那裡降下幾公分的時候,敲門聲再次響起了。咚,咚,咚。
剛剛好不容易散去的恐懼感,此刻陡然強大了百倍,鋪天蓋地地捲土重來。
第11章 夜半敲門聲(3)
就是這樣。比剛才更加恐懼的恐懼。
因為燈亮著。因為敲門聲還在繼續。這就說明,我得以支撐自己走到門前的光亮,在“它”眼裡根本不值一提。或許,這光亮根本就是一個假象。也許我一開門,潮水般的黑暗就會把我吞沒,把整個屋子都吞沒,包括正在死著的張生,還有那些傢俱,天花板的目光等等。全部吞沒。
敲門聲認同了我的想象。我甚至感到門外邪惡的得意洋洋的笑容。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我抿了抿乾澀的嘴唇。與此同時,一聲乾癟如皺巴巴的氣球般的“誰?”從唇瓣間滑出。這聲音一聽就是弱者的。無力,蒼白,顫抖,猶豫不決,隨便什麼都能把它撕碎,徹底消滅在空氣裡,甚至不費任何力氣。它剛一說出,就已經消失得連影子都不見,彷彿奄奄一息的魚嘴裡吐出的最後一個氣泡。
所以敲門聲仍然在繼續。咚咚咚。我站在客廳慘白的燈光下,覺得自己特別可憐。我站在那兒,不知是邁左腿還是邁右腿,也不知是該繼續問一句“誰”,還是到廚房拿把菜刀,開啟門看個究竟。儘管看不出來,我知道自己的手在微微顫抖,全身都涼得可怕。
我的心裡充滿了恐懼,不知用什麼語言來表達。最讓我恐懼的,還不是這些。最讓我恐懼的是,心裡已經有個聲音在替我暗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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