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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女人,兒子蓋房上樑弄得那麼隆重,上塘男女老少都請去了,孫子來叫了她不下三遍,她堅決不去。可是不知怎麼正月裡兒子一叫,就去了。
實際上,沒有一個爹媽不盼兒女有好房,沒有一個爹媽不想看看兒女住好房,說不去,是面子不到。當初,無奈之下讓老四滾蛋,她看到了老四灰溜溜的眼神。老四是五個兒子當中最老實、最沒有本事的一個,寡言少語,詘嘴笨腮,讓這樣一個孩子清身出,做母親心裡的疼只有自個知道。那時,她就發誓,將來兒子過好了,不親自來叫,絕不登門。
兒子終於親自來請了,怎麼能不去呢?!
老申太太換了一套乾淨衣裳,邁著小腳,在很多人的眼目之中轉過前街,朝後街去了。房子確是要多敞亮有多敞亮,老太太一進屋時,都有些傻了,愣在那裡好半天說不出話。可是,更令老太太說不出話的,不是房子,而是她的媳婦,她的四媳婦看到她,臉拉得比南瓜還長。請她來住,兒子是隨口說出的,根本沒跟媳婦商量,而兒子家的房子,若是沒有媳婦,沒有媳婦的兄弟,哪裡蓋得成!
不經媳婦同意,就私自把老太太接來家,不但臉要拉長,眼也要拉長,不但眼要拉長,說話的音調也要拉長:“哎呀,是不是怎麼也想不到,恁四兒也有今天――”
一輩子要強的婆婆,看到這一節,聽到這一節,是說什麼也要走的,可是,那兒子上來倔勁,堅決不讓母親走,直往屋裡推,正推著,拜年的人又一個個進來,騎虎難下,只有打掉牙往肚子裡咽。順水推舟,在兒子家住下來,直到腦門一程程燒起來,直到手心腳心一程程燒起來,讓兒子揹回家去。
老申太太發起高燒,看上去,是因為看到兒子好房子,對比自家的破房子鬧的,其實深層原因,還在兒媳那裡,這一點,上塘人不知道,想也是能夠想到的。不過,那另一層原因,上塘人就無論如何想不到了。六十幾年前,日本人進鎮,把她從鎮上趕到鄉下之前,她曾是鎮上有錢人家的大小姐,她曾住過有儲藏間的闊房子,兒子家的儲藏間,讓她想起了儲藏在心底六十多年的過去,想起六十年來牲畜一樣不斷繁殖的辛酸………如此內火外患,不發起燒來,是不可能的。
不管是什麼原因發燒,反正是發燒了,不管那發燒的原因上塘人知道不知道,反正由房子引起是沒錯的,所以,上塘前街上的人家,不管有無兒子住后街,輕易是不敢往後街去的,即使偶爾找雞找鴨走到那裡,也草草望一眼趕緊扭頭。
不過,一時輕浮去了兒子家的母親,說她沒有長遠眼光,看不到事情的結果還是有些冤枉了,她確實被親生兒子的邀請迷惑了,沒看到事情的結果。親生的兒子,身上掉下的骨肉,誰又能保證不被迷惑呢。然而,當她發了幾夜燒,躺了幾天,藥片大把大把吃上幾天,一把老骨頭又有了力氣,能夠翻動,混混糊糊的腦袋瓜子又一點點清醒,看到炕上的土豆、地下的櫃子、櫃前的老桌、桌上的舊電視,見屋裡哪哪都是滿的,什麼什麼都近在眼前,不免要看到這樣的結果:兒子家那大房子,好倒是好,就是太空了,鄉下日子,還是滿一些好。
空,其實正是上塘新房的特點,他們建了客廳,卻一年也接待不了幾個客人,鍋臺那麼光滑,活忙時,飯做好,蹲到鍋臺就吃,根本用不著上桌。他們幹一天活,累得腰痠胳膊疼,吃了飯就想躺下,看電視也要躺著看,把個電視搬到屋裡,沙發白白晾在了那裡。他們一年四季,也不過十來套衣裳,即使掛起來,也掛不上衣帽間的一個角,再說那衣裳放櫃子裡習慣了,冷丁掛起來,像吊死鬼,要多難看有多難看。他們蓋完房子,男人就到外面打工去了,家裡只剩下老婆孩子,偌大一個房子,還要分南屋北屋,豈不有些森瘮人!且到了春天,那些本該放在炕上的地瓜土豆放在了儲藏間,爛得一塌糊塗,比狗屎還臭的臭氣從門縫竄出來,弄得整個家臭氣熏天,像個畜圈!
上塘書 第一部分(9)
所以,這看上去照搬了城裡格局的房子,也僅僅是照搬了格局而已。
所以,那些先前經不住親情迷惑,到兒子家住了幾天的母親,回來過不了幾天,也就徹底想開了。她想開了,不是還聽兒子的迷惑,還去帶著挑剔的眼光、批判的眼光,不是。去是堅決不去的,所謂想開了,是說逢年過節,也和新房子一樣張燈結綵,你家貼對聯,我也貼對聯,你家貼福字,我也貼福字,你家對聯上寫生福發財地,吉祥如意門,我家也寫生福發財地吉祥如意門,反正不管新房老房,都佔著地,都有門,反正個人有個人的福,個人有個人的吉祥。至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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