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溝里人一快樂,管家六根的快樂便來了,來得猛,來得烈,來得想躲也躲不過。
沖喜(26)
管家六根快要樂死了。
要說,管家六根起初也不是這樣的,管家六根染上這毛病,全是因了柳條兒。
柳條兒打十五上進了門,沒出三年,騰騰掉下兩個帶杈的,起初管家六根還樂,還笑,認為自個有本事,本事大得很,不是說算命先生說過他要斷後麼,不是說他六根家註定要人斷路稀麼?咋不到三年掉下兩個!牛日的,滿嘴裡盡滾蛋蛋哩。慢慢,管家六根就樂不起來了,笑不出來了,為啥,兩個雖是兩個,可,可都是帶杈的呀!
在溝裡,你就是學母豬一樣一肚子下下十幾個,扒開腿一看,只要是個杈,還是閒的,你還是個斷後鬼!
管家六根心慌了,慌來慌去,就把問題歸到了自個不會弄上。溝里人見了面,插科打諢的,最愛把問題歸到不會弄上。瞅瞅你個狼日,定是弄錯地兒了。或者,淫邪地笑一下,會不會弄啊,不會今黑裡讓給我,一弄一個準。
六根的叔老子日竿子有次喝了貓尿,沒大沒小的也就把這話丟到了他面前。六根當時想,不會弄我還不會看?對,我倒要看看,這些有娃子的人家到底咋弄的。
這一看,就把六根帶到了歪處,帶到了另條路上。
六根有了癮,再也改不掉。
六根自此踏上了一條不為人知的路,野路,鬼路,黑處的路。六根不愛偷著幹,只愛偷著看。
看裡他獲得興奮,獲得滿足,獲得別人無從知曉無從體驗的極其隱秘的快樂。
這晚六根本來是看到了,看得還極過癮,沒想到,真是沒想到,老成一把骨頭的莊地,竟然,竟然……
那隻貓頭鷹在極關鍵處忽地飛了來,它可能是在六根家泥巴院裡呆煩了,呆悶了,不想呆了,也跑來看熱鬧。這個喪門星,你說它害人不害人,它飛來,先是在六根頭頂上不聲不響旋了兩圈,接著,它一個猛撲,捉小雞似的直直衝六根撲下來。
撲下來。
六根一聲喊,連人帶梯子,騰一聲,摔到了地上。
屋內戛然而止!
陰雲(1)
沒誰說得清,這溝的歷史有多長。更沒誰說得清,這南北綿延起伏重重疊疊的二山,最終去了哪裡?就連東家莊地,對這溝也是陌生的,對這山也是陌生的,甭看他在溝裡活了六十年。
這溝深著哩。
溝從遙遠處的馬牙雪山來,據說古時那兒曾有個樵夫,為救老母,上山砍柴,在山上遇到一對下棋的神仙,樵夫是個棋迷,一看見下棋,便走不動路。躡手躡腳走過去,站邊上看,雲裡霧裡,刀光劍影,這一看就是七天七夜,一盤棋還沒殺出個勝負。樵夫沒累,神仙累了,想歇會再下,這才發現身後還有個站著看棋的人。神仙一問,樵夫竟站了七天七夜,神仙不相信,樵夫遂發誓,神仙道,你也用不著發啥誓,快下山看看吧。樵夫這才記起老母,記起上山是為採藥來的,神仙說山中方七日,世上幾千年,你採藥還有何用?樵夫揣著一肚子疑惑下山,山下哪還有過去的影子!這變化,怕不只是幾千年!樵夫想起病榻上的老母,想起自個為一盤棋誤了老母性命,淚嘩嘩流下來。沒想,這淚一落地上,平展展的地立刻開了道口子,淚順口而下,衝開一道河,這河便成了沙河,這水便成了終年不斷的沙河水。
東家莊地聽這個傳說的時候,才五歲,躺在爺爺懷裡。爺爺的胸脯又綿又軟,跟奶媽仁順嫂的沒啥兩樣。只是,爺爺邊講邊撫著他的頭,地兒,記住了,將來這溝是你的,河也是你的,南北二山,還是你的。你要讓溝變得更像溝,河變得更像河,山變得……
更像山!五歲的莊地搶著說。
爺爺笑了,爺爺那一笑,含著對下河院這惟一的孫子無限的愛意,還有深深的擔憂和不死的期望。活了六十年的莊地到現在才明白,爺爺那笑是有無限深意的,那深意,便是指望著這溝能為莊家曲幽,這河能為莊家綿延,這山能為莊家起伏,這天呀,能為莊家藍。只是,這怕是個夢,真的是個夢。
可人有夢多好。
要是沒夢,他莊地能活到現在?要是沒夢,他莊地能單槍匹馬地將偌大的下河院撐到現在?要是沒夢,他莊地還能在危機四伏的下河院裝沒事人似的,輕輕鬆鬆,該咋受活還咋受活?
人得有夢!
東家莊地的夢是讓六根那一聲騰給驚醒的!
奶媽仁順嫂貓一樣溜進來時,莊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