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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看到樹一樣立在墨夜中的木手子。
南山煤窯的醜事再次被端出來已是冬季快要來臨的一個日子,全面執掌下河院大權的少奶奶燈芯在秋季裡幹了許多匪夷所思的事,包括她將南北二院騰出來,專門安置那些臨時逃難或逃兵來溝裡的人。此舉引得溝裡驚聲四起,那麼好的院子竟要讓給外鄉人住,真是捨得!少奶奶燈芯輕輕一笑說,甚外鄉人不外鄉人的,細算起來,這溝裡,有哪一個不是外鄉來的呢?一句話說得溝里人頓時啞巴了。
接著,少奶奶燈芯親自去了一趟管家六根家,柳條兒早已沒了當年的人樣,蓬首垢面,衣冠不整,她被幾個丫頭合著勁兒抬進了草棚裡,過著狗一樣的生活。少奶奶燈芯裡裡外外看了一遍,一點不在乎六根丫頭們歹毒的目光。末了,衝四堂子說,把這院扒了,趕著蓋院新房。四堂子說,行不得呀少奶奶,這都深秋了,咋個蓋房?
我就不信深秋蓋不成個房,我還不信癩蛤蟆長不出五條腿來呢!少奶奶燈芯丟下話,腳步一甩又去了中醫李三慢家。
一應事兒全都了結掉後,男人孫六被帶進下河院。
少奶奶燈芯指著一頭早已備好的青驢兒說,騎上它,回你的後山去吧。
男人孫六先是沉悶著,臉上赤一道子白一道子,很快,他弄清了叫他來的目的,望著驢上馱的一斗菜子還有兩桶清油,撲通一聲就給下河院跪下了。
痛失(5)
不是我啊,少奶奶,真不是我,是……
少奶奶燈芯已進了西廂,草繩男人牽過驢韁繩說,走吧孫六,念你斷了一條腿,甚也不追究了,回你的後山,好好奔日子去吧。
不是我啊,少奶奶,不是我——
一條腿的孫六騎在驢上,還是不甘心地衝下河院吼。
少奶奶燈芯耳朵裡,翻來覆去就是後山半仙劉瞎子的那句話,你爹,你爹這個人啊——
打發掉孫六的第三個後晌,在家裡悶等了幾年的二瘸子終於被隆重而體面地請到了下河院。吃過喝過後,少奶奶燈芯親自牽過來一頭騾子,備好鞍,要扶二瘸子上去。二瘸子哪能受得了這個!這些年,他等啊等啊,再等,怕是頭髮鬍子全白了。他終於相信,少奶奶燈芯沒忘掉他,下河院沒忘掉他,可——
二瘸子掙彈開草繩男人,往前一步就要給少奶奶燈芯下跪,燈芯一把扶起他,目光示意他甚也甭說,只管上路就是了。可二瘸子終是耐不住,非要說,嘴唇哆嗦著,壓了幾年的話不知打何說起。少奶奶燈芯猛地放下臉,二瘸子,甭給臉不要臉,就你那點陳穀子爛芝麻,下河院不想聽!
二瘸子嚇得連忙閉了嘴,騎上騾子去南山窯上了。
二瘸子要說的,就是老管家和福的死。
其實包括草繩男人和木手子,這件事早已心知肚明,之所以久長地壓著,就是聽了少奶奶燈芯一句話,有些事兒,聽見了裝沒聽見,知道了裝不知道,這人啊,裝得越多,心就越重,心一重,活人就沒一點味兒了,你說是不?
老管家和福是二柺子害死的。
南山煤窯大災的前一天,管家六根找過二柺子。管家六根左等右等,不見窯巷有何動靜,終是相信,窩兒朵不是一個幹大事的料。於是,他把目光投向了放驢的二柺子。
關於下河院屠夫青頭的死,就是在那個松濤轟轟作響的黃昏到了二柺子耳朵裡的,不過,管家六根提到那包讓青頭斃命的毒藥時,特意提起了一個人,老管家和福。管家六根說,是他,是他打溝外拿來的毒藥呀,還親自……
二柺子聽不下去了,二柺子縱是再不孝,聽了這話,心裡的火還是騰地燃了起來。所以燈芯說,不該聽的,最好還是不聽,一聽,心就亂了。
窩兒朵不敢做的事,二柺子終是做了,不過,他做得並不密,打新巷出來的一瞬,正巧讓自個舅舅二瘸子給看到了。
二瘸子這些年,過得真是不容易呀。要守住這麼一個秘密,容易麼?
好在現在二柺子沒了,奶媽仁順嫂也成了一口氣,二瘸子再進了下河院,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少奶奶燈芯頹然嘆出一口氣,為等這一天,她容易麼?
歷經數年風雨的下河院終於走向太平,彷彿不再有任何力量能破壞它的安寧與和諧。雪落雪融,油坊的榨油聲從喧囂走向平靜,這個冬天是少奶奶燈芯一生中最溫情難捨的日子,她的腳步穿梭在下河院與油坊之間,彷彿那是她生命中最值得奔波的一段路,生命的希望和未來的暢想在日復一日地奔波中被無限拉長,延伸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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