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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濃,一溝人都聞見了那股藥香。
這個夜晚發生的事遠不止這件,半夜時分,就在東家莊地喝了中醫劉松柏親手熬的中藥睡下後,一條神秘的黑影兒打沙河沿那邊摸出來,穿過迷濛一片的楊樹林,摸到了水磨房。一條水獺值一匹走馬錢,管家六根可不想放過這個絕好的機會,跟日竿子他都保密著沒說。睡在磨房的石頭讓踹門聲驚醒,聽是管家六根的聲音,沒敢磨蹭,開了門就聽管家六根讓他閘水。石頭猶豫了一陣,這深的夜,閘水做甚?可他不敢問,管家六根的話就是聖旨,問得不好就是一嘴巴。雖有燈芯疼他,可見了管家六根石頭還是怕,跑到水槽口放下木閘,水槽的急流不見了,齒輪咯咯呀呀停下來。
月兒很亮,天上浮著幾朵白雲,石頭望了會兒白雲,忽然就想起關於水獺的傳聞,正猶豫著要不要跑去跟少奶奶報個信,就聽磨塘裡發出聲響,跑後頭一看,管家六根不見了,巨大的齒輪射出明晃晃的光,磨塘裡響起撲騰撲騰的聲音。
管家六根真是抓水獺哩,這可咋個是好,水獺可是寶貝啊,要是真讓他抓走,少奶奶知道了還不得罵死。正急著,就聽管家六根從磨塘裡喊,過去把閘看好!
石頭從後頭繞過來,心裡忽然就發出一聲咒,淹死才好!他站磨溝上發了一會兒呆,心裡驀地就浮出爹慘死的場面,那場面石頭一輩子也忘不了。想著想著,手不由得就摸到了閘上。熟悉水磨的石頭再也清楚不過,只要他猛地一提閘,就算有十個管家六根,也會讓那巨大的齒輪攪個粉碎。他站著,身子有些發抖,扶著水閘的手發出一哆兒一哆兒的顫跳,就在他覺得自個快有力氣提起水閘的一瞬,另一個影子跳出來,那是他的娘。爹是讓人害死了,可他跟娘還得活人。這麼一想,十六歲的少年石頭無力地鬆開手,往磨房走。心裡,卻是比淚還猛的東西。快要進磨房的一瞬,一個影子倏地一閃,石頭剛要叫,嘴讓手捂上了,綿綿的手,一股幽香沁進心肺,石頭心裡知道是誰了,人一下踏實。少奶奶燈芯鬆開手,悄聲問,下去了?
誰?石頭沒聽明白。一望眼神,旋即領會了似地點頭,就聽少奶奶燈芯說,開閘呀,愣著做甚?
石頭嚇了一跳。等弄清這聲音就出自少奶奶燈芯的口中時,冷汗嗖地冒出來,頭髮都豎了起來。不相信地衝少奶奶燈芯眨了幾下眼,等看清少奶奶燈芯堅硬如鐵的目光時,他的心就不只是抖了,只覺腦子裡一暈,險些跌倒。溝裡的水已漲了老高,此時那已不是水,是火,是刀,是比刀比火還猛的東西。少奶奶燈芯見他還沒反應,來不及猶豫,自個跳過去,使足了力氣,猛地一提,水像困極了的獸,呼嘯著衝進水槽,急流飛瀉而下,靜止的齒輪受驚似地一叫,立刻打起旋兒。石頭驚叫一聲,使不得呀,“呀”字還未落地,就聽磨塘裡發出一聲慘叫,極恐怖,極淒厲。
除惡(2)
整個夜唰地蒙上了一層暗黑。
等石頭和燈芯趕到後頭時,齒輪已帶著管家六根旋起來。管家六根大罵石頭,石頭,不要命了呀,快把水閘了。管家六根喊出這話的同時,吃驚地發現,血一般的夜色下,站石頭邊上的竟是少奶奶燈芯。
他的頭轟一下,到這時才猛然明白是上了當。可是遲了,他的衣服已捲進齒輪,緊跟著是腿。管家六根邊掙扎邊衝月色下猙獰的女人喊,蠍子,你是蠍子,比蠍子還毒呀……
管家六根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會上下河院女人的當。他多聰明的人呀,怎就會輸在女人手裡呢?到現在才明白,他太小看這個女人了,當他從奶媽仁順嫂口裡得知女人到現在還沒跟命旺同房時,便輕而易舉唆使東家莊地給兒子添二房,二房的陰謀沒得逞,管家六根灰心了一陣子,可那個夜晚看到的秘密又讓他興奮,只要女人一開懷,他立刻就把二柺子跟她的醜事端出來,到那時,女人不死也由不得她了。可誰知,女人會給他下這個套哩。
管家六根驚恐地瞪住女人,撕心裂肺地喊,關閘呀。叫聲響徹在空曠的溝谷裡,響徹在嘩嘩的水聲中,黑夜很快將它咬碎,他看見大片大片的血從天空中落下來。他是多麼地不甘心呀。女人站在離他很近的地方,兇殘的目光如一把鋒利的刀子捅進他的心。管家六根知道女人預謀這一夜已經很久了,都怪自個,咋就那麼輕易地相信有水獺呢?不——我不能死!管家六根掙扎著伸出手,想把惡毒的女人拉進來,一同下地獄,可他的手很快讓齒輪絞了進去。劇烈的疼痛撕扯著他,他沒手了,他親眼望見齒輪像狼一樣咬住他的手,很快像榨油一樣榨出濃濃的血。一低頭腳也沒了,先是左腳,只覺咯嚀咯嚀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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