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3/4 頁)
走的洲河水,他的三個弟子立即協助導師滿足這一要求:男生為他提包,兩個女生扶住他的左右臂膀,沉著而堅定地向十二樓登去。本來,聞教授的身體狀況尚屬良好,完全沒有必要這麼小心翼翼,他卻從中體悟到一種莫大的幸福。當四人站在十二樓的風口上,聞教授以他尖沙的嗓音,吟詩一般地說:“還是帶研究生好哇!還是帶研究生好哇!”平常,不管他何時走進教室,講桌上必然泡了一杯濃茶。茶杯是三個人湊錢買的名貴的紫砂壺,茶葉是來自閩南上好的綠茶。聞教授萬萬沒想到,這一屆研究生如此不曉事理,連為導師擦一擦桌子的小事也不願意做了。
當然,對社會有深刻體察的聞教授,絕不會簡單地理解這種現象。他認為這是人類整體文明退化的標誌。唯有如此,聞教授的心裡才湧起一種異乎尋常的悲哀,併為此痛心疾首。
沒有了抹桌布怎麼擦呢?聞教授怔了一怔,突然想起了那本綠皮大書。
委屈你了,聞教授想。在拿起書使勁向桌面擦去之前,聞教授看了一眼書名,他希望以此減輕自己的負罪感:絕大部分送到他這裡的書,他是連書名也不看的,在牆角放它一月兩月,就有收破爛的來揹走了。聞教授從來不稱斤論兩地賣錢,他只是叫那些揹著大竹籃衣著不整的鄉下人快快離去,免得打攪他沉靜深邃的思想。時間一長,那些鄉下人知道,在這個怪教授面前,連一句道謝話也是不必說的。——他將綠皮書看一眼,算是給予它的恩寵了。
誰知這一看,就把聞教授牢牢地釘在那裡了。
聞教授與《楚辭學刊》主編黃教授的矛盾,通州大學的師生幾乎無人不曉。與聞教授一樣,黃教授也是赫赫有名的大教授。他中等身材,身體精瘦,尤其是那一顆頭,小得出奇,讓人自然而然地聯想到蛇。八年前,他只不過是中文系現代文學一個普普通通的副教授,雖在各類刊物上發表論文,皆為零星篇什,既沒多少份量,更缺乏系統。可是,他在八七年秋季入學之前,突然向學校提出一個使人啼笑皆非的要求:他要轉上先秦文學課程。當時,教務長以為他發了神經病,嘻嘻哈哈地訕笑兩聲了事。誰知黃教授十分認真,慎重地說:“我不跟你開玩笑,十幾年來,我服從領導安排,扶持力量薄弱的現代文學課程,可我的智慧在這裡處於絕對的休眠狀態,我真正的專長在先秦文學部分!”黃教授小小的眼睛放射出堅定而執著的光芒,幾根黃黃的山羊鬍一翹一翹的,像在顯示著一種決心和力量。教務長是一個辦事嚴謹的人,看黃教授如此認真,知道他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作為學校教學工作的直接領導者,既要對教學質量負全面責任,也不能打擊教師的積極性。然而,黃教授在先秦文學方面的才能從來也沒有顯示過,通州大學中文系就是靠先秦文學課程這塊硬牌子吃飯的,要是委派一個不倫不類的老師去教,把事情搞砸了,不但要鬧笑話,而且會直接影響學校的聲譽和未來的發展。這個責任可不輕。經過一番考慮,教務長委婉地勸道;“你在現代文學方面已經做出成就了,何必半途而廢呢?”
“如果那也叫成就,我勸所有的大學教授趁早收手,到街頭擦皮鞋算了!”
黃教授的山羊鬍憤怒地舞動起來。
教務長被他硬梆梆的話鎮住了,左手的五根手指若有所思地叩擊桌面,過了半天才說:“有把握嗎?”
黃教授不回答,只牢牢地看定教務長充滿疑慮的臉。他的眼光是鄙夷的。
“有聞筆在那裡頂著呢!他會像一座山,擋住你的去路。你現在是四十好幾的人了,年齡跟聞筆相差無幾,你還在起步的時候,人家就已經是大師了。這對你是不利的,也是不公平的。”
教務長推心置腹的幾句話,把黃教授真正地激怒了。他的雙唇一陣抖索,然後口齒不清地厲聲道:“他算什麼大師!全憑個人的意志將璀璨的古代文明肆意強Jian,能叫大師!在我看來,他的那一點可憐的虛名,全是小腳女人式的小聰明賺來的,究其實質,他的所有著作空洞無物,連先秦文學的一點皮毛也沒有抓祝”教務長把黃教授的狂妄視為一種無知,他語氣冷淡地問道:“他的著作你都讀過麼?”
“悉數釋讀。我說過,他的著作空洞無物。”,“然而人家是這一領域公認的專家,他的名氣大著呢!”
“他和當年戴金邊眼鏡穿西裝套圓口布鞋的胡適博士比較起來,誰的名氣更大?”
教務長不作聲。
“胡博士聲震華夏,連他中西合壁的怪異服裝也成為當時文化青年追求的一種時髦。若論名聲,聞筆和他比較起來,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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