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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江水洶湧著,隆隆作響,拓寬了江面,也淹沒了江邊的漫坡地。那真是好肥的一片土地呀!這樣上等的土地自然屬於村裡的頭等戶頭——白家和趙家。
夜裡,白鳳吾心驚肉跳地聽了一夜水聲。他一聽水聲就知道今年的年景算是完了,鴨綠江一發水,江邊大片的田地都要被淹,田裡的莊稼收不回來,這一年就成了瞎年頭。
後半夜雨聲剛停,白鳳吾就催著長工到江邊去看他的漫坡地,及待聽說地已經淹透,就一刻不停地披了蓑衣拿著鐵鍬到了江邊。
江邊的土地已經沒了蹤影,眼前只有一片混濁滔滔的江水,白鳳吾一邊驚悚,一邊懊喪。早在趙一普活著時,就向白鳳吾建議,要白趙兩家聯手,在漫坡地上端壘一條壩,雨季好讓洪水歸江,不至於淹了莊稼。白鳳吾不肯在自己家地界上壘壩,潛意識裡更是不肯讓趙家受益,這件事就撂了。想不到,趙一普的擔心成為了現實;更想不到,白家的地比趙家淹得還要慘!
白鳳吾披著蓑衣愣愣地站在漫坡地邊,心疼得直吸冷氣。這片地肥得流油,白鳳吾幾乎每天清晨都要叼著玉石菸嘴兒到漫坡地邊轉悠一陣,拔拔地裡的茅草,嗅嗅土裡腥腥的地氣。如果說他這一生有至愛,第一是土地,第二才是女人。眼見得比女人還重要的東西泡在水裡,白鳳吾肺子都要疼出汗了。他大踏步衝過去,不由分說地從長工手裡奪過鐵鍬,撅著屁股土撥鼠一樣奮力挑溝,他要親手把洪水從地裡挑出去!
鐵鍬深深地挖下去,再帶著沉重的泥土翻上來。忙了半天,洪水仍在白家的地裡打著漩渦,而且,這處水消了,那處又囤起了汪洋,白鳳吾累出了汗。他硬撐著漸軟的腿腳,不得不在心裡遺憾地承認:“老嘍老嘍!吃不住勁嘍!”一邊擦汗一邊摔了鐵鍬呼哧呼哧地和自己生氣。直起身子下意識往趙家地裡望過去,卻見趙家的地雖說著了水,卻比白家淹得輕多了,頓時一股惡氣衝上肋條,拎起鐵鍬衝過去,挖開田壟,把白家地裡的水往趙家挑著,邊挑邊在心裡憤憤地叫:“我就是要淹你,淹你,淹死你!”水流應著白鳳吾的話,嘩嘩湧進了趙家的地裡。眼看著趙家地裡的莊稼一點點淹到了脖子,嗆得直搖頭,白鳳吾心下的焦火才稍得平息。
《寂靜的鴨綠江》31(2)
掏出菸袋,裝滿老旱,划著火,老旱的煙霧便順著鼻樑氤氳到頭髮裡,再從發端冒出來。白鳳吾愜意地聽著白家地裡的水管湧到趙家的聲音,咕咕嚕嚕的水聲在他聽來舒服得像喝小燒睡火炕,渾身的關節都餳了。長工們見東家消了火氣,都知趣地退到一邊,在遠處繼續挑著田裡的水。
白鳳吾站在地邊有滋有味兒地咂摸著老旱,此時周圍的一切他已經視而不見,眼前只有這片漫坡地,眼睛裡彷彿生出了耙子,在地裡耙來耙去,想象中不斷擴大著疆域。趙一普活著時,白家就想要這塊地,無奈趙一普死活不肯。不但不肯賣地,還反過來將了白鳳吾一軍,要白家把地賣給趙家,白鳳吾又惱火又尷尬,這事就算撂下了。可是白鳳吾每次來到漫坡地邊,他粗黑的大手只要緊緊握一握油汪汪的泥土,這番心思就像公母相求,怎麼也放不下。為了平息著魔一樣的慾望,白鳳吾終於捺不住,在一天夜裡偷偷挪動了界碑!事後,他心驚膽愧地暗暗打量趙一普,趙一普似乎並沒有發覺……現在,他又對這塊地起了心思,可是一想到靈芝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心下就慌了,也許,也許這塊地永遠都不可能姓白了呀!一想到這裡,白鳳吾不免一陣剖腹剜心地難受,腔子裡彷彿跳進一隻老鼠,把他的五臟六腑都撓碎了。他再也捺不住,著魔一樣摁滅了菸袋鍋子,把菸袋桿兒往腰裡一插,瞅著長工正在遠處忙碌,不顧一切地把白家地頭的界碑拔出來,挪到了趙家地界上……
天剛亮,靈芝就披著蓑衣拎著鐵鍬和趙關氏一同來到江邊的漫坡地。
靈芝一眼就看到了地邊新挑出來的水道,白家地裡的水正泛著細瑣的浪花兒朝趙家的地裡嘩啦啦地湧流著。她愣了愣,抬頭看了看白鳳吾和長工在地邊忙碌的身影,就什麼都明白了,瞬間的憤怒像打火石迸出的火星子,在心裡閃了一閃。靈芝黑亮的眼睛回頭看了一眼趙關氏,趙關氏膽怯地使著眼色讓靈芝避開,用一貫的人生哲學在靈芝耳邊小聲嘀咕道:“惹不起,咱躲得起噢……”
靈芝明白了婆婆的話,她何嘗不想躲?白鳳吾是甲長,身後站著日本人,現在,即便是薩滿見了他都要躲著哩!可是青天白日的,把自家田裡的水挑到別人的田裡去,其中不言而喻的蔑視和敵意,大凡是有一點血性的人,都咽不下去。靈芝想了想,還是忍了,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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