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部分(第2/4 頁)
一普撅著胡子昂著下巴說:“文暉到哪旮他也不會告訴我,叫我上哪去找他?要是能找,你不也把承實找回來了嗎?”
白鳳吾一聽趙一普又說到白承實,急忙煞白著臉說:“一普,到日本人眼前可千萬不敢說承實也在山上啊!日本人並不知我有這麼個兒子!遍地都是義勇軍,日本人人生地不熟,他們哪知一家一戶的事?咱可不要自己說漏了!”
趙一普說:“你放心,我趙一普嘴緊得很,就是掉了腦袋,也不會賣了別人!”
白鳳吾臉色緩過來,說:“我放心放心,我還不知道你趙一普的底子?咱們快走吧。”說著推著趙一普往外走。
趙一普一走就是整整一天,這一天裡趙關氏和靈芝婆媳倆沒吃一口飯。當晚,趙一普沒回來,白鳳吾也沒回來。不祥的預感終於衝破了僥倖之心,靈芝知道公公凶多吉少了。趙關氏的膽子到這時小得已近於無,聽到門響,身子就風中的樹葉一樣抖瑟起來,細聽,是風颳的。她把靈芝當成依靠,一有風聲,就不離靈芝左右,憂憂戚戚說:“你阿瑪怎麼還不回來?”
第三天,太陽一冒紅的時候,景龍跑到村口,又從村口跑回來,激動地說:“大媽,道上有人影兒了!”
靈芝急忙跑出了院子,眯縫著眼睛,遠遠看到村路上有幾個人,正抬著幾根木頭搭成的擔架朝村裡急匆匆走過來,跟在後邊緊走的那個人,像是白鳳吾。靈芝的心一下子跌到了地上,預感中,擔架上的人是公公趙一普。
果然是他。擔架上的趙一普已經被日本人折磨得看不出了模樣:一道弧形的刀口在頭部劃開,露出了頭蓋骨。開刀處皮肉耷拉著,耷拉下來的皮肉又遮住了眼睛。血在臉上結了痂,原來石頭一樣堅固的牙齒在嘴裡斷得亂七八糟,但是他至死沒有說出白承實也參加了義勇軍的事。從日本獨立守備隊出來,趙一普只剩下了一口氣,他咬牙瞪眼,硬挺著脖子不肯把這口氣嚥下去,直待看到自家的房山頭,他才心一鬆,白眼兒一翻,從腔子裡“噗”地捯了口氣,就再也沒聲兒了。半輩子的勤苦,發家置業的夢想,兒子光耀門楣的渴望,都隨著他肉身的變冷,一概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靈芝看清了擔架上的人是公公,叫了一聲“是阿瑪呀!”趙關氏就軟軟地貼著靈芝倒下了。
電子書 分享網站
《寂靜的鴨綠江》27
當家人一死,趙家的日子就毀了,不但失去了平靜勤苦的生活,而且黴運也烏鴉一樣直往頭上落,趕都趕不走。趙一普死後,黴運又盯上了靈芝。
日本人前幾次進村,村裡就像羊群裡進了狼:炸了,連小馬駒看到日本人都哆嗦,這畜生比人更警覺,日本人還沒進村,它渾身的皮毛就不停地掣動,不吃草料。不僅僅是小馬駒,大牲口看到日本人也渾身打戰,只有豬不知怕,無論日本人進村否,它都無所謂。
鄉親們一見村路上有人影,就抱起孩子挑著擔子沒命地往山上跑,年老的、來不及跑的就顧頭不顧尾地鑽了碾盤下、雞窩、豬窩。日本人走了,鄉親們才發現頭上、嘴邊糊滿泥屎,至於是在哪裡塗抹上的,卻愣著眼睛想不出,瞬間的記憶讓位於恐懼,只記得拼了性命要躲避的那個字:死。後來日本人透過白鳳吾告誡村民,“皇軍”是愛護良民的,不要跑不要逃嘛!只要不參加義勇軍,不給抗聯送糧食,就可以大大的安心,有什麼事我白鳳吾頂著。跑兵災是那麼容易的事嗎?人家“皇軍”剿的是義勇軍,是抗聯,人家瞅咱不抵一隻螞蟻!唉,活著吧,風來了草都知道低頭,大活人還能連草都不如嗎?現在山裡山外都是“皇軍”的天下,你往哪跑?這會子連山上的石頭都得聽“皇軍”的,聽說沒?“皇軍”要修鐵路了,山上的石頭一個比一個聽話,都變成礦石了,“皇軍”要往日本國運呢!你說說,你往哪跑?以後響水村人都得聽“皇軍”的,誰再跑,就是通匪!日本人終於知道了白鳳吾是義勇軍家屬,卻並沒有治他的罪,而是對他更加客氣。白鳳吾心下驚恐,不知日本人揣啥心思,只能更加賣命。
村鄉親不敢跑了,可守在家裡,日本人一來,不少人就恐懼得尿了褲子。那種怕,即使嚇碎了苦膽,人被染成了綠色,也還是觳觫不止……
日本人在滿洲站穩了腳,就不再像剛進城那樣見人就砍,見到花姑娘糟蹋夠了拿馬刀從下身一直捅到喉嚨。他們把滿洲當成了自己的土地,一邊清剿義勇軍和抗聯,一邊整頓地方治安,到各村屯視察公幹,深入體會東北風土民情。他們酷愛這片沃土,垂涎這片土地上的豐饒物產。早在甲午戰爭結束後,日本人就以修鐵路和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