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砸在我頭上,“這個主呢,本宮就算是做了,香綺這一胎如果是個阿哥,那就是胤禩的長子,你少不得辛苦擔待些,本宮自然也是要上點兒心的。”
香綺,胎,長子……我腦中留下印象的,就只有這幾個帶著針尖的字眼,還有良妃語帶嘲諷的話:“皇家的男人,沒有為女人駐足的道理,更何況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為什麼不告訴我一聲?”我站在書桌對面質問,“前兒才聽誰說的,唯我而已呢。”
他連眼皮都沒抬:“我不是你可以據為己有的物件,額娘說,人言可畏,這也是為你好。”
“額娘說?又是你額娘說?你額娘還有哪一件事不管?要收房,為什麼不敢光明正大地送進來?偏偏弄這種先斬後奏的把戲?難道提防誰下手害她不成?” 我被心火燒得渾身顫抖,聲嘶力竭,“將心比心,我縱然任性卻幾時有過那種歹毒心腸?所謂小人心度君子腹,但凡心術不正的人才會處處忌憚別人,呃……”我下面的話被他扼在喉嚨裡,呼吸越來越困難,可是他原本溫柔的笑眼早變成猙獰怒目,那眼神更讓我絕望。
手很冰,心也很涼,我在越來越迷糊的時候放棄了思考。他突然鬆開手,一把撈住我下滑的身體擁在懷裡,小聲說:“你不能這麼說我額娘,詆譭我額孃的人都該死,即使是你。”
我無語,隨後沒有多久,他這句話就變成了諷刺。就有那麼一個人,還是他肯定惹不起的人,用最惡毒的態度和字眼詆譭了良妃——“辛者庫賤婦”。呵呵,良妃娘娘,你也會痛苦麼?這就是你推崇的皇家男人的薄情?你輸在開端,卻還要胤禩爭到最後,胤禩的確沒有駐足,可是你跟我,究竟是誰害了他?
“胤禩,你為什麼不能是我一個人的?”受夠了那個香綺的頤指氣使,我守在失魂落魄的他身邊自語。
“倘若我不是皇子,我就是你一個人的。”
(五)
“主子,外面道賀的站了一院子,主子不出去招呼麼?”塵兒不知道第幾次跑進來回。
我不耐煩地擺擺手:“隨便打發誰招呼就是了,有什麼好道賀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誰知道明天腦袋還在不在腔子上呢。”打發走塵兒,我也陷入了沉思。胤禩好像很喜歡聽那些虛情假意的奉承,可我總覺得太過招搖的人望一定會成為新君眼裡的一根刺,何況他們原本就是政治宿敵。這一場爭鬥的結果疑團重重,局面如此複雜,即便當年的四阿哥願意放過他,看到現在那些借他來質疑和動搖新皇大位的人,雍正也不能放過他了。
“只是這夫妻之間,問不出值得不值得……”雅柔的話又在我腦子裡冒出來,我這才完全明白,雅柔相對於我,正如十三弟相對於胤禩。雅柔可以用閒適的態度看待那些女人的存在,卻恰好於無形中徹底收復了十三弟的心,而我的堅持偏偏只落下難堪;十三弟適時抽身,步步為營,才能在雍正那裡獲得信任和依賴,同樣是爭鬥的輸家,胤禩的鋒芒和牴觸還在不合時宜地顯露著,難免禍及性命。假以時日,他們夫妻的富貴全從隱忍得來,而我們兩人的劫難皆由尖銳而獲。
“著令將福晉郭絡羅氏休回外家……”我拒絕為這樣的聖旨下跪,休了我?幹嗎要休了我?我可以不做王妃,可是我怎麼能不做他的妻子?
他走過來,無比清醒地說:“是我這樣要求的。”我驚訝地看他,自從他不斷地被申斥,很久他都沒有這樣清醒了。倚在他胸前,我貪婪地吮著那不沾酒氣的清新味道,他眷戀地流連在我的唇邊,大手輕撫著我的腰身,說:“明天就走吧,這可能是我們的長子呢,好好帶他。”
入夜,天很冷,我最後一次緊緊偎著他,頭埋得很低,不想讓他看見我淚眼婆娑。
“胤禩,我真恨你,若是不嫁給你,我就不會是妒婦了。”
“我知道。”
“胤禩,我真恨你,你要不是皇子,我們也不會落到這步田地。”
“是,我知道。”
“胤禩。”
“什麼?”
“下輩子,我還是妒婦,可是,你不要再作皇子了。”
我,郭絡羅氏尊貴的格格,就這樣慘淡地結束了我刻骨一生的婚姻,代價是換回了性命和兒子。在十三弟和雅柔的幫助下,我從此遠離塵世,荒涼人間。
田野的星空很美,我抱著綬恩坐在桌前,手指著紙上密密麻麻的字教他:“綬恩,娘教你認這個字,這個字念‘禩’,你一定要記住這個字,因為,它刻在你身上,烙在娘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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