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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回憶起來,說我穿的是一件秋香綠的衣裙,緞子的腰帶上,居然還別了一大朵絨做的蘭花。他穿的是什麼,他沒有說。
那件衣服的顏色,正是一枚青澀的果子。而當年的白先勇,在我記憶中,卻是那麼的鮮明。
那時候的我,愛的是《紅樓夢》裡的黛玉,而今的我,愛看的卻是現實、明亮、潑辣,一個真真實實現世裡的王熙鳳。
我也跟著白先勇的文章長大,愛他文字中每一個、每一種夢境下活生生的人物,愛那一場場繁華落盡之後的曲終人散,更迷惑他文字裡那份超越了一般時空的極致的豔美。
這半生,承恩的人很多,顧福生是一個轉折點,改變了我的少年時代。白先勇,又無意間拉了我很重要的一把。直到現在,對每一位受恩的人,都記在心中,默默祝福。又得走了,走的時候,臺北的劇場,正在熱鬧《遊園》,而下面兩個字,請先勇留給我,海的那邊空了一年多的房子,開鎖進去的一剎那,是逃不掉的“驚夢”。
三十年前與白先勇結緣,三十年後的今天,多少滄海桑田都成了過去,回想起來,怎麼就只那一樹盛開的芙蓉花,明亮亮的開在一個七歲小孩子的眼前。
送你一匹馬 正文 回孃家
章節字數:3642 更新時間:07…08…29 05:01
每當我初識一個已婚的女友,總是自然而然的會問她:“孃家哪裡?”
要是對方告訴我孃家在某個大城市或就在當時住的地方時,我總有些替她惋惜,忍不住就會笑著嘆口氣,噯一聲拖得長長的。
別人聽了總是反問我:“嘆什麼氣呢?”
“那有什麼好玩?夏天回孃家又是在一幢公寓裡,那份心情就跟下鄉不同!”我說。
當別人反問起我的孃家來時,還不等我答話,就會先說:“你的更是遠了,嫁到我們西班牙來——”
有時我心情好,想發發瘋,就會那麼講起來——“在臺灣,我的爸爸媽媽住在靠海不遠的鄉下,四周不是花田就是水稻田,我的孃家是中國式的老房子,房子就在田中間,沒有圍牆,只在一叢叢竹子將我們隱在裡面,雖然有自來水,可是後院那口井仍是活的,夏天西瓜都冰鎮在井裡浮著。“每當我回孃家時,早先下計程車,再走細細長長的泥巴路回去,我媽媽就站在曬穀場上喊我的小名,她的背後是嫋嫋的炊煙,總是黃昏才能到家,因為路遠——”
這種話題有時竟會說了一頓飯那麼長,直到我什麼也講盡了,包括夏夜孃家的竹子床搬到大榕樹下去睡覺,清早去林中挖竹筍,午間到附近的小河去放水牛,還在手絹裡包著螢火蟲跟侄女們靜聽蛙鳴的夜聲,白色的花香總在黑暗中淡淡的飄過來——
那些沒有來過臺灣的朋友被我騙痴了過去,我才笑喊起來:“沒有的事,是假的啦!中文書裡看了拿來哄人的,你們真相信我會有那樣真實的美夢——”
農業社會里的女兒看媽媽,就是我所說的那一幅美景。可惜我的孃家在臺北,住在一幢灰色的公寓裡,當然沒有小河也沒有什麼大榕樹了。
我所憧憬的鄉下孃家,除了那份悠閒平和之外,自然也包括了對於生活全然釋放的渴望和嚮往。媽媽在的鄉下,女兒好似比較有安全感,家事即使完全不做,吃飯時照樣自在得很,這便是孃家和婆家的不同了。
我最要好的女朋友巴洛瑪已經結婚十二年了,她無論跟著先生居住在什麼地方,夏天一定帶了孩子回西班牙北部的鄉下去會媽媽。那個地方,滿是森林、果樹及鮮花,鄰居還養了牛和馬。夏天也不熱的,一家人總是在好大的一棵蘋果樹下吃午飯。
有一年我也跟了去度假,住在巴洛瑪媽媽的大房子裡,那幢屋頂用石片當瓦的老屋。那兒再好,也總是做客,沒幾天自己先跑回了馬德里,只因那兒不是我真正的孃家。又去過西班牙南部的舅舅家,舅舅是婚後才認的親戚,卻最是偏愛我。他們一家住在安塔露西亞盛產橄欖的夏恩縣。舅舅的田,一望無際,都是橄欖樹,農忙收成的時候,工人們在前面收果子,不當心落在地上未收的,就由表妹跟我彎著腰一顆一顆的撿。有時候不想那麼腰痠背痛去辛苦,表妹就坐在樹蔭下繡花,我去數點收來的大麻袋已有多少包給運上了卡車。
田裡瘋累了一天回去,舅媽總有最好的菜、自釀的酒拿出來喂孩子,我們呢,電影畫面似的抱一大把野花回家,粗粗心心的全給啪一下插在大水瓶裡就不再管了。涼涼的夜間,坐在院子裡聽舅舅講故事,他最會吹牛,同樣的往事,每回講來都是不同。有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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