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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意殺生?”
“弟子魯鈍。”慧悟垂目,“徒兒只知是妖魔便該斬殺,是貧弱則該護持,是俗人便要放手,任其紅塵翻滾、掙扎於天命。如今這兩兄弟,徒兒又該如何對待?”
“慧悟你自幼有慧根,修行十餘年心無旁騖,凡事亦看得通透,只當善者為善、惡者為惡……然則世事並非簡單若此。”蒲團倏然轉動,玄遠直面慧悟,與其雙眼相對,語重心長,“須知世上本非黑白兩分,你要以通明之眼去看,以通靈之心去聽,以端正之態去細心琢磨……而不可妄加評判,徒惹孽債。”
“花氏兄弟兄弟之間有情,與父母之間亦有情,與本寺並無惡意。若僅憑二人周身血氣便要除去,你我便是犯了‘嗔’戒、沾染了執念,於修行無益,於道義無益,於你我本心亦無益。”
“是,弟子明白。”慧悟念一聲佛號,“未及通曉兩人之事,弟子必不以偏見待人,以免毀損修行,徒增業力。”
“你明白就好。”玄遠重又轉身過去,口中喃喃唸誦經文,“四十九日之後法事做完,你便與兩兄弟一起下山去罷。若要出世,須先行入世,切記切記。”
“弟子謹遵師命。”慧悟躬身行禮。
床頭有輕紗,床上有玉枕,床腳有香榻,牆上掛著玉簫,牆邊安著紅箏,牆角放著妝臺,妝臺上有玉梳和簪花。
這一切都顯示出,這是一間女兒家的閨房。女兒家的閨房總是帶著溫馨的色澤,充滿暖香的氣息的,然而,這間屋子卻不一樣。
沒有燃香,也沒有花色繡成的美麗布匹,就連各種紗幔都是黑色的,讓整個房間顯得沁冷無比。
房間的正中,有一面極大的屏風,幾乎就要把屋子分作兩半去。
而這面屏風所渲染的,也是這屋子裡最為亮麗的顏色。
屏風前靜靜地站著個窈窕的女人,她一身濃墨重紗,遮住了她姣好的身材,通身不著珠翠,只有頭上簪著幾朵小白花,竟然是戴著重孝的。
屋子裡死一般的沉寂,女人這般呆呆看著屏風,一晃眼,就過了兩個時辰。良久,她幽幽地嘆息:“別在屋外陪著了,進來罷。”
屋外的人沒有回答,門鎖卻發出“咔”一聲響動。
女人感覺到,自己身後已經多了一個人。
“很多年了。”女人的聲音很動聽,明明就沒有刻意作態,就能顯出一種奇特的魅惑來,“離那一天,真的很多年了。”
身後人依舊沒有說話。
女人似乎也並不想得到對方的回答,而是伸出纖長的手指,慢慢地按壓在自己的眉心:“每當我想起,都會徹骨地疼痛……就會在想,為何當初我沒能做到承諾呢?為何我無法保護最重要的人呢?”她似乎輕輕地笑了聲,“夜裡輾轉難眠,即便睡著了,也是每一夜每一夜的噩夢。”
“……然後就會無比地痛恨自己,為何做不到,為何,為何,為何……為何!”說到這裡她的氣勢猛然暴漲,聲音所帶來的強大波動讓屋子裡的擺設都晃盪起來,好像再不控制就會被摧毀一樣!然而很快地,她又平靜下來,聲音也變得無比輕柔,“你也是……對不對?你也在恨,對不對?”
“是的,我恨。”身後人終於開口了,就像鏽鐵刮搔的聲音,讓人難以忍受,“我恨我為何沒死,我恨我為何不能早有今日本領,我恨我為何不能殺了他們!”
“我們都是罪人,為復仇而存在。”女人終於回過頭。
她有一張極其美麗的臉,不著脂粉,而豔色逼人,可她嘴邊掛著的卻是一絲帶著諷刺與刻骨怨毒的冷笑,使人悚然而驚。
“我要殺了他們,我要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
“我與你一起,直至將其殺盡為止。”青衣罩頂的人半跪在地,透過沉重的青銅面具,她的眼裡射出仇恨而篤定的光。
50弄屍人
七七四十九日轉瞬即過,清元寺的法事持續日久,到此時也已接近尾聲。
花戮積鬱體內的傷勢在花蠶每日針灸引渡與珍貴藥丸的灌注之下,慢慢地恢復如常,而已然調養完畢的五臟六腑也比之從前穩固得多,再進一步修習《梵天訣》時,便無後顧之憂。如今內力大進,距離十二重大圓滿境界,也只剩下一步之遙。
最後一次進香誦經之後,玄遠把靈位牌置於後面禪堂之中,花蠶與花戮再次焚香祝禱,進了大殿,把一張千兩銀票塞進了功德箱內。
玄遠站在殿外,看著走出來的花氏兄弟二人,目光定在了花戮身上:“施主功力大進,可喜可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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