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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他眼裡倒映月光,水波流轉,十分明亮。
“我說,你是兵部的首座吧。”小王爺,毒部首座一說完,就不自禁勾了勾唇。這樣的開場白,還真是熟悉。
他的聲音在黑夜裡很清晰:“我點了外面人的穴道,沒人能聽到我們說話。”然後低低嘆息,“別瞞我,我認得出你的氣勢,我們上輩子……可是同歸於盡的。”
“我沒有瞞你,毒部的首座。”小世子,生前被稱為“兵部首座”的那個人仰面躺著——對於兩個都還無法自如控制自己身體的幼兒而言,就算這樣空門大露彼此也給對方造成不了什麼危險,“沒有說的必要而已。”聲音冷冷淡淡的,恢復了從前的語氣。
“難怪你經常睡著不動,兵部的人不怎麼學習偽裝技能,少說話多睡覺果然是最好的掩飾方法。”小王爺稚嫩的嗓音說出這麼滄桑嚴肅的話,顯得很有幾分違和感。
“你的偽裝不錯。”小世子也可有可無地回了一句。
“……你之前認出我了?”小王爺停頓一下,問道。
“沒有。”對於直接與任務物件盡興刺殺、擅用冷兵器的兵部殺手來說,除了磨練自己的技術,根本不知道其他的東西,當然也不可能明白真正的嬰兒是怎樣的行為模式……更何況,毒部首座本身就是偽裝的高手。
小世子的話音落後,室內又恢復了一片死寂,小王爺沒有回覆之前的睡姿,還在小世子旁邊坐著,也沒有說話。
良久。
“其實你的破綻很多,只是我沒有注意罷了。”到底還是小王爺先開口了,帶著一絲微微的苦意,“我能投胎已經是個奇蹟,能夠帶著生前的記憶更是難得,又怎麼會想到,殺死我的那個人會成了我的同胞兄弟……”
“要報仇麼。”小世子淡淡說著,沒什麼情緒波動,只像是在陳述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小王爺沉默,然後說:“一命還一命,你我都沒佔到便宜。我沒這個打算,如果你想,我不會束手待斃的。”
小世子“嗯”一聲:“我亦然。”
“那今後呢,要怎麼相處?”想了一會,小王爺還是問出來。知曉了彼此的身份,就沒辦法再如前期演下去,再怎麼也是一個世界來的,即便算不上很熟,也是唯一的牽繫……是能夠確確實實證明,前生那一幕幕的過往並非夢境,而是真真的現實。
小世子好像沒料到小王爺會發此問,頓一下:“你說。”
小王爺一愣,旋即笑了:“你這人真有意思,就這樣相信我麼。”這句話是玩笑,若真懂得信任為何物,便爬不上首座的位置。
“不相信。”小世子全然不知委婉,直白說道,“等你說完,我來判斷。”
“這樣也好。”小王爺點點頭,仔細思將來道路。
若是身旁這人當真只是個這一世的同胞兄弟,因著同在母體中有其陪伴的那份舒適,他原本是想要認真對待好好享受下普通人生活的,父母、兄弟、家人……本以為從前沒有機會獲得,如今能夠伸手握住的……可這人身份太特別,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信任?其實不是不懂,是不敢。
信任就代表著要將後背交予他人,作為殺手,便是將生命一併託付了。託付了就要承擔後果,即使被捅了刀子拖了後腿,也是活該如此。殺手世界能人輩出,在毒部活了二十多年,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絕不敢絲毫放鬆,若是有一絲破綻,就總有後來者欲佔其位精心投毒,稍一大意,就會失了性命,家當名聲地位稱號,全歸旁人。不得不謹慎。毒部如此,兵部既是隸屬同個殺手組織,競爭手段和做法也該差不多。從那裡出來的人,哪怕是已經投生在同一戶人家、做了同一胞的兄弟,也不敢如此輕易交付。
想要毫無芥蒂卻說服不了自己,從此不相往來死死忌憚又覺著浪費了老天爺給的重來機會,思來想去,小王爺嘆氣:“不如一切照舊,順其自然。”
小世子不語。
小王爺知曉對方正與自己之前一樣仔細盤算,便安心等待,過了一刻,果然聽見那人開口:“好。”
心裡鬆了口氣,小王爺調笑道:“那你可還要做我的兄長大人了。”
小世子翻過身:“試試吧。”
小王爺怔愣一下,一個旋身笑倒,半邊身子壓在對方身上:“那就多多指教了,我的……哥哥。”
小世子身子僵住,顯然並不習慣與人這般接近,卻也沒有後續動作。
小王爺再笑,乾脆掄起小胳膊抱著對方,懶洋洋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