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潑下,扯下條布巾,邊走邊擦著臉上的水。他才不過十三四歲,還沒有長成成年男子的身材,但結實靈活,未褪青澀的面孔上已經隱約透露出英氣勃勃。他邊跑邊伸頭看木桶裡的飯菜——幾塊上好的牛肉還留在那兒——蘇曠微笑起來:“謝謝各位大哥。”又特地衝袁三點點頭,“謝謝三叔。”
在三位當家的裡面,袁三是個神奇的存在,他好像只有在送飯的時候才一陣風似的出現,笑眯眯地看著大家吃完,然後立即消失。兩個多月了,蘇曠有一半工夫是用來研究怎麼和袁三叔相處的——不能不理他,也不能太答理他。袁三叔喜歡諷刺人幾句,但沒什麼惡意,他好像天生就是那種嘴上長刺的人,不扎誰兩下,心裡不舒坦;但一旦真的傷了人,袁三反倒比誰都過意不去。當然,他身為當家的不好意思道歉,但第二天的菜色往往豐盛得讓人大吃一驚。
這裡多半都是年輕人,對一個好廚師的需求遠遠大過一位良師益友。比如桌子就曾經說過,只要每天能吃到袁三當家的做的滷牛肉,就算被他指著脊樑罵祖宗八代也沒關係。
問題是,人家畢竟是當家的而不是廚子,送飯僅僅是一種愛好,雪泥鴻爪,率性而為。哪天他不樂意了,大家就得吃大廚房那毫無創意可言的飯菜。
蘇曠的到來,徹底改變了這一切。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沉默而聰慧的青澀少年更有趣的聊天物件了。於是大家吃得其樂融融,袁三當家的也跑得樂此不疲。
袁三捧著飯碗走過去:“小蘇啊,初入江湖,何所見?何所思?”
蘇曠悠然道:“觀煙花三月之揚州,我心中有猛虎輕嗅薔薇。”
袁三一巴掌掄在他腦門兒上:“我心中有流氓痛打你們這群文人。”
頓時間鬨堂大笑。
實在是無法接受袁三這樣的大盜風格,蘇曠緊緊抿著嘴唇,再也不多說一句。
他這一沉默,袁三反倒第一個不好意思起來:“小蘇,嘿,你三叔這是跟你開玩笑來著,還不是因為拿你當自己人?”
兩個月來不停氣地拿我逗樂,這就是自己人?蘇曠搖頭:“我想交的是朋友。”
“嗬!這可就為難嘍。”袁三笑眯眯地看著他,“咱們這些個市井粗人,比不得彬彬有禮的君子,什麼坐而論道的好朋友,你回京城找找吧,這兒怕是沒有。”
“坐而論道?不是的。”蘇曠眼裡閃過一絲溫暖而憧憬的光,“師父常說,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江湖上最有趣的就是能結交許多好兄弟,得意時可以喝彩,失意時為你拔刀……” 。 想看書來
一 千里橫刀顏中望(2)
“得了得了。”袁三被逗樂了,“我算是明白鐵大人怎麼混到今天還是孤苦伶仃一個人了,就你們這世代相傳的硬邦邦態度,不得罪人就挺好了。我說小蘇啊,就算是買菜,還得出門討價還價咧,你當交朋友是撿垃圾,東張西望伸手就來?什麼一見如故肝膽相照,那根本就是——唉,罷了,我在你這個年紀,也是信的。”
蘇曠瞪大了眼睛:“三叔,你現在,不信了麼?”
袁三嚥了口唾沫。讓他在這樣的年紀說一些真誠而樸素的話未免太為難了,但讓他在某些答案上說謊,不僅為難,而且要命。他訕訕地笑起來:“少廢話,幹活幹活!桌子,愣著幹嗎,放水!”
桌子歡快地答應一聲,跳上大廳正中的木桌,拉動了手柄。
五六口大鍋中的熱水一起從大開的閘門中湧了出來,浴池中特有的蒸騰的霧氣立即瀰漫開來,新的一天開始了。
“開張咯!尊客請——裡面兄弟動作快起來——”迎門夥計一聲招呼,今天的第一位客人上門了。
這人腦子沒毛病吧?剛吃完早飯就來泡澡?
蘇曠一溜兒小跑地去抓手巾,三步並作兩步躥到過道上,正要遞上,就聽見一個冰冷如刀鋒的聲音道:“不行。”
那個年輕人也不過二十三四歲,長臉,長身,長手長腳,腰畔還帶了把長刀。他按著刀柄,搖頭道:“我的刀,從不離身。”
“這位少俠,”桌子的綽號之所以叫桌子,意思是什麼都能擱,性子隨和。不肯解刀的客人他也見得多了,只賠笑,“您恐怕還不大清楚咱們老泡。在老泡您想幹嗎都行,但是進大池子一不能帶刀,二不能帶姑娘。您想,您一帶刀,那別的客人也得帶刀不是?這大家夥兒都帶刀,稍微有個不痛快,還不得打起來?”
那位“少俠”堅決搖頭:“我不管別人。”
桌子繼續賠笑:“少俠您這可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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