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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青年一眼,轉身往院門外走。
“安平!”青年在他身後喊,“快些回來!馬上就要烤熟了,熱熱的才好吃!”
安平頓了頓,腳下卻沒有停住,反而越走越快。他出了院子簡直飛奔起來,一口氣跑出青衣巷,攔了一輛計程車坐進去。
胸前的傷口又出血了,溼熱的血絲絲絲縷縷滑過心窩處。安平大口喘著氣,一手按著胸口,一手捂住嘴巴,把滑到唇邊的哽咽聲,一點一點吞回去。
七
安平買了一張去鄰省的車票,坐上火車一路向西南駛去。
他的家鄉,其實就在隔壁省份,只是他從來沒對人提起過。
火車行駛了將近十個小時,到達終點站。安平隨著人潮走出出站口,街上已華燈初上。
站前廣場霓虹璀璨的,穿流的人群熙攘如白晝。安平站在街邊,一時心下茫然。
父親去世後,他帶母親離開這裡,足足已有十六年。這十多年裡,他每隔幾年回來給父親掃一次墓,每次都是行色匆匆,直接打車去墓地又片刻不歇趕回車站。
在他的印象裡,故鄉還是過去那個寧靜和緩的小城鎮,護城河安靜地流淌著,空氣中浮動著茶花的香氣,老人在自家大門口靜靜地曬著太陽。
其實他也明白,這只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
沒什麼會永遠不變。城市可以被合併、被拆分,熟悉的巷道老街被林立的高樓侵佔擠壓,生活在其中的人也各有各的悲歡離合。沒有誰會原地踏步一成不變。
就像他自己,十六年的風雨撕扯擊打,再回頭看那個曾在茶花樹下與父母嬉笑玩弄的少年,也只能道一句恍如隔世。
安平沒有明確的目的地,在車站附近走了一陣,看到間小旅館便住進去。
這種供行人臨時歇腳的旅店都極簡陋,一張矮桌一張床,連熱水也不提供。安平在公用洗手間洗了把臉,拉開被子囫圇著半躺在床上。
火車行駛到一半時,他的體味又開始升高,左胸的傷口也隱隱作痛。在火車上,他去衛生間偷偷看過,傷口掙裂化了膿,腫的很厲害。
還好,也就只需挨這一晚了。
身上陣冷陣熱,一夜沒睡踏實。臨街的房間,很早就聽到了街面上此起彼伏的汽車喇叭聲。
安平乾脆爬起來,搖搖晃晃退房結賬。
他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神情萎靡,步履蹣跚,身上還裹著與時令不符的黑色厚外套。過往的路人見了他都遠遠避開,走出很遠還不時回頭驚疑地打量他。
安平對這一切都視而不見,埋頭只管往前走。
路邊的小吃店陸續開張營業。安平走過一家掛著桄榔粉招牌的早餐鋪時,慢慢緩下步子。
記得小時候,經常衝一碗桄榔粉就著母親做的生菜包作早飯。那時天天吃,膩得跟母親耍小性子。現在想嘗一口,都不知能去哪裡找。
安平走進店子,單要了一碗桄榔粉。
老闆娘一邊沖水一邊攪拌,很快一碗透明粘稠的食物端上桌。安平等不及涼好,用勺子舀了一口吃下去,從口腔到食管,都充滿了滑膩清爽的味道。
陡然間時光倒轉,他似又坐回那張靠窗的餐桌旁。左手邊放著書包,粉餃在盤子裡冒著熱氣。他晃著腳,一邊吃飯,一邊跟窗外晾曬衣服的母親說話。
墜落的茶花花瓣落在母親頭上。
父親給他的腳踏車打好氣,走過來,用兩根手指,將落在母親髮間的花瓣輕輕夾起來,口裡低念著,“春露浥朝花,秋波浸晚霞。”
他扔下勺子趴到視窗,對著窗外的那兩人做鬼臉,“喂喂,注意點!這裡還有個小孩子呢!”
母親羞紅臉,轉過身去躲開他們。
父親眯眼斜睨著他,輕笑道:“平平,今天多臨摹十遍蘭亭序。”
他大喊一聲捂住眼,躺在地板上耍賴,“我沒看到,我什麼都沒看到!大爺,您就饒了小的吧!”
窗外的低語聲被風送進來。
母親語調輕柔地為他求情。
父親憤憤地道:“我就說還是女兒好。臭小子煩死人了,越大越討人嫌!”
吃早餐的客人多起來。安平捧起碗吃淨涼掉的粉匆匆離開。他突然想去看看,那個曾經屬於他與父母親的家,還有曾經讀過的學校。
時光無法停滯不前,但追尋記憶是人類的共同的執著。過去他害怕回憶,刻意迴避、假裝遺忘,怕那些擁有又失去的幸福,會像尖刀一樣將自己凌遲的痛不欲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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