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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
“媽媽,我是德奧!”
“不,你不是,”媽媽說得很堅決,“你只是我腦子裡的聲音。”
然後“啪”的一聲,電話被結束通話了。德奧又打了過去,讓媽媽再接一次電話。這次她沒掛電話,可也是一句話不說。媽媽現在十分警覺,彷彿是覺得有人正在勸她買她渴望得到卻不能得到的東西。德奧在電話線的這端也開始胡思亂想。能聽到媽媽的聲音真是太好了,他從未敢想過還能再次聽到父母的聲音。可是同時,聽到媽媽說話也讓德奧感到害怕:爸爸媽媽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蒲隆地,他們算是老人了。德奧腦子裡浮現出故鄉一座座連綿的山頭,爸爸媽媽頭上頂著帶出來的沉重家當,彎著腰艱難地挪動著步伐。他們在路上都受了什麼苦?在難民營裡會不會吃盡苦頭?媽媽被侮辱了嗎?要是媽媽開始向他講述他們受的苦該怎麼辦?長途話費一分鐘五美元,都是查理和南希付,打電話時德奧一邊焦急地想他怎樣才能把自己這種悲喜交加的感情理順,回到他對父母應有的那種感情,一邊還要想盡辦法讓媽媽相信自己就是德奧。
她必須明白,他還活著!
雖然自始至終,德奧知道這不可能做得到。
德奧本以為自己已經沒家,這曾經是他最大的陰影。現在他最大的擔心沒了,卻又有了新的負擔。有時他真希望自己還是一個心如死灰、了無牽掛的人,偶爾也想丟下一切不管,晚上再偷偷跑回到中央公園去。但是德奧這時就會想到父母正在卡揚扎辛苦地重建著自己的家,奶奶自己一個人在布坦扎生活,兄弟姐妹都還在樹林裡躲著不敢出來。而自己現在由南希和查理照顧,上了一所屬於常春藤的名校,並在那裡學習生物化學和哲學,甚至還有人以為自己是個非洲王子。這一切都使德奧覺得自己“沒用、無能、自私自利”,簡直就是個可惡的“寄生蟲”。他要想當上醫生並能好好賺點錢恐怕還要等好多年,也許他該選一個更務實功利的職業,這樣他就能早點幫上家裡人。抱著這些想法,德奧報名上了基礎經濟課,雖然課很有趣,可是課上的每一分鐘都使他覺得自己背叛了自己的夢想。一週後,德奧放棄了這門課,心裡很是自責。
他也想回蒲隆地去看看,可這根本行不通。德奧剛剛勉強爭取到了難民身份,律師詹姆斯說,如果難民又回到他當初逃出來的地方,那移民局很有可能不會再承認他的難民身份。
德奧能做的只有給家裡寄錢。
他常去教區住宅看望莎倫。他聽南希和查理說莎倫以前是位修女,但他從沒有向莎倫問起。她不說,德奧便也不會刻意去問。但德奧知道莎倫每次見到自己都很高興,她會問:“告訴我你最近過得如何?”德奧帶來好訊息時,比如他被哥倫比亞大學錄取了,莎倫會激動地抱抱德奧說:“我太為你驕傲了!”在德奧尋找失散的家人時,莎倫一直陪在他身邊,後來不久,德奧找莎倫借錢想寄給家人,莎倫給了他還算不少——前前後後加起來有一百美元。後來,德奧和沃爾夫一家幫莎倫從教區搬到了一個呆頭呆腦的老太太的公寓,莎倫在那裡租了一個狹小的房間。看到莎倫住得那麼侷促,家當也是零零落落,德奧才知道她其實基本上同那些無家可歸的人一樣貧窮。從那之後,德奧再沒找莎倫要過什麼。
第八章 紐約 1995至2000年(4)
德奧有時也打些零工,比如給高中生輔導數學功課,偶爾在酒吧做做招待,還儘量從助學金中省下一些。查理每週日早上都會把零花錢裝在信封裡,寫上“德奧收”,然後就放在廚房臺子上。德奧知道,查理這麼做是為了讓自己拿到每週一百元的零花錢時心裡不那麼彆扭。德奧第一次收到信封的時候就很抗拒,他能省就省,剩下的錢就收在公寓中。德奧知道,如果他硬要把錢還回去的話,南希和查理會覺得心寒。現在,德奧更努力地省錢,把剩下的錢全部寄到蒲隆地。他算了算,每週乘地鐵上學,交通費只要二十美元就夠了,而且有時他還可以從曼哈頓的南部一直向北走到位於哈林區的大學,這樣又可以省下一點。後來,德奧乾脆連午飯也省了。一次上生物化學課,他們在飢餓機理中學到,在飢餓的早期,人的肝臟會對飢餓作出反應而造成口臭。一位不算相熟的同班同學對德奧說:“哥們兒,你得多吃點。”於是德奧調整了一下策略,就是晚上在家跟南希和查理吃飯時多吃些。
儘管如此,比起攢錢,把錢寄給家人更不容易。家人沒有銀行賬戶,這樣就不得不寄現金。德奧把兩張明信片粘在一起做成一個信封,把錢藏在裡面寄給安託萬,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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