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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德奧還要遠上一倍。那些孩子最容易受蕨樹枝抽打,他們夾在對老師的恐懼和對爸爸的恐懼中間,是最可能藏匿在上學路上一整天的人。
德奧印象中,有很多學生中途輟學,還有很多未等長大便死去。德奧哪天走進教室,常常就會發現又少了一個同學。接下去的好幾天,德奧總會盯著那空著的座位發呆。學校旁邊是一座教堂,不遠的地方有處墓地,那裡插滿了十字架。不時會有葬禮上人們的哭號聲穿過教室釘著柵欄的窗戶傳進來,伴隨著由兩個音調構成的哀樂,清亮而尖銳。在有風的時候,這些聲音更能清清楚楚地鑽進德奧的耳朵。人們總會說,風會吹走奪去那人性命的東西。每當這時,德奧總會想象一個畫面:這個東西像片葉子飄在風裡,從墓地飄進教室敞開的窗戶。
對於這樣的事情,德奧的同學們有時會有不一樣的反應。比如學校裡最受歡迎的女孩的哥哥。在他妹妹葬禮的那天,這個男孩還坐在教室裡學習,好像根本沒有聽到哭號,而德奧卻聽得那麼分明。
你妹妹死了,你怎麼還能在她葬禮的時候這樣平靜地上課呢?
那男孩就算捱打也從不哭,還有另外幾個同學亦是如此。這些人的麻木讓德奧很震驚,那時德奧還沒變得麻木。很久以後回想起來,德奧才真正明白那時的狀況:“有些人不能理解為什麼蒲隆地的人那麼憤怒,其實,當你從小便是在捱打中度過的,有些東西就已經根植在你的血脈中。”
德奧最好的朋友,克洛維斯,死在一個最平常不過的週日晚上。那天,他們一直在榮達山的一面山坡上放牛,兩個孩子已經四年級,而且這活他們每個週日都會做,已經十分順手。他倆輪流把跑到溪谷邊上的小牛趕回牛群,別的時候就在地上打打牌、摔摔跤。太陽快落山時,克洛維斯突然地開始哆嗦、流汗,並哭了起來。他說:“我很難受。” 。 想看書來
第七章 蒲隆地 1976至1993年(4)
德奧想逃走。他覺得可能是風裡的那個東西抓住了克洛維斯,他害怕那東西也會抓住自己。“哦,上帝,下一個就會是我嗎?”德奧和克洛維斯一塊兒哭了起來,他沒命地大喊,希望會有人來幫忙。他喊了很久,卻只能聽到自己的回聲,最後,他們終於聽到了德奧爸爸從旁邊山坡上傳來的喊聲。然後,有好幾個人跑過來,把克洛維斯抬走了。
德奧和爸爸把牛趕回牛圈後就匆忙跑向克洛維斯家。他站在門口,屋裡的泥地上堆著甘草紮起來的火把,明晃晃的火光中,德奧分辨出一個鄰居正在給克洛維斯治病。人們叫他醫生,可德奧爸爸說他只是個草藥師。那人在往克洛維斯嘴裡灌一種綠湯,但克洛維斯一動也不動。也許他已經死了。
站在門口,看著草藥師給克洛維斯灌藥,德奧開始懷疑那藥根本沒用。他渾身顫抖地想:“上帝,是什麼殺了克洛維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雖然爸爸被教堂趕了出來,但德奧還是一個祭臺助手,他向上帝許願:“上帝啊,求您賜予我魔法,讓克洛維斯活過來。”
在那以後的很多年,德奧都會不時到學校旁邊的墓地去走走。他會想起葬禮上女人們的哭號,每一個人臉頰上的眼淚。然後,他還會想起克洛維斯,想起那天夜裡他顫抖著許下的心願。
德奧第一次害瘧疾時——德奧後來覺得克洛維斯可能得的就是瘧疾——他覺得自己好像被扒了一層皮,就連吹拂過的微風都像荊條似的抽得他生疼。德奧在上學路上暈倒了,是他那身材矮小、看起來兇巴巴的奶奶找到了他,把他扛回了家。爸爸當時不在家,可是在山間搬運東西的人們互相傳遞著口信,最終傳到爸爸那裡,才得以及時把德奧送到省城的醫院治病。爸爸知道瘧疾這種病,也明白病因和該怎麼治療,可是奶奶卻不認為把德奧送到醫院是個好主意。她堅持認為是一戶鄰居搗的鬼。
“那家子人討厭我的孫子,”很多年後德奧似乎還能聽到奶奶低聲嘮叨著,“就是他們給他下毒。”
現在想來,奶奶似乎一有個風吹草動就會懷疑是鄰居使的壞。奶奶看不慣媽媽帶孩子的那一套方法,她覺得所有鄰居都嫉妒他們家的奶牛,而媽媽又讓德奧在鄰居面前拋頭露面,於是他們就給德奧下毒。德奧當時對奶奶的話既恐懼又困惑,可後來回憶起,德奧覺得這事很讓人不舒服,因為奶奶雖然是出於對自己孫子的愛,卻要在他們那片山上挑起仇恨,而且這樣的事情肯定不只發生在德奧身上。
德奧和那些活了下來同時也沒輟學的同學一起,沿著校舍一間一間地變換教室,一級一級地升學。六年級畢業後,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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