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賤名。父母給孩子取這樣的名字,是在表達:“死神啊,這個孩子命賤,你不會想要帶他走的。”
在德奧的故鄉,村子被稱做collines——山。德奧家的院子就在布坦扎山的一個山溝溝裡,他們一大家子人都住在一起: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以及越來越多的孩子,其中也包括一些死去親戚留下的孩子。院子周圍經常胡亂地跑著爺爺養的狗和家裡放的牛,他家的牛都是長著長長犄角的原牛。院子是土砌起來的,周圍種著些小樹,一家人就住在茅草頂的木屋裡,做飯時生起的炊煙直直地從屋頂的孔洞中飄出去。
牛圈的面積比任何一間屋子都大,地上鋪著軟軟的蕨類植物給牛當床,德奧和兄弟姐妹們每天都要更換這些“床墊”。每頭牛都有自己的名字,有一頭叫強波,爺爺平日最偏愛強波了。還有一頭叫Yanzobe,意思是“淺膚色”,還一頭叫Yaruyange,意思是“美麗的青草”。
在蒲隆地,土地是唯一的自然資源,土地和牛就成了生活在那裡的人們全部的財富。牛群一直以來是大量財產的象徵,族長們需要靠眾多的牛群來穩固自己的地位,並獲得他人的忠誠和服務。德奧家有很多牛,但是產奶卻不多,也就只夠自己喝,再做點奶油,再剩下一點送給貧困的鄰居。在蒲隆地,起碼在德奧家,照料牛的方法是有家族傳統的。不能賣牛奶,也不能為了吃肉而宰牛,只有為了買塊好地或者出於更重要的原因,才能偶爾把牛賣掉。在德奧一家的傳統中,家庭是最重要的,每個成員的恥辱或成功都屬於整個家庭。家裡養的牛群是一家人的驕傲,就像是公開的銀行存款,不是消耗品,而是名望的象徵,是饑荒時救命的保證。
他們那裡的小孩都沒有鞋穿,而且總是飢一頓飽一頓。八九月是蒲隆地的旱季,那時地裡什麼都長不了,人們只能吃之前晾乾存起來的黃豆和豌豆。到了十二月,各個家族,尤其是人口眾多的家族的存貨差不多就要吃空了。若你在十二月看見哪個鄰居的牙變成了淡綠色,就會知道他已經開始吃葉子了。在這個季節,只有豇豆這種豆科植物的葉子還在生長。如果有人看見你綠油油的牙,就會說“你跟頭牛似的啃葉子”。
德奧居住的山區沒有通電,也沒有自來水。家裡喝的水是德奧和媽媽還有兄弟們從兩公里外的一座山上打來的。生活在這裡的人們總會被傳染病和寄生蟲導致的疾病困擾,可那裡並沒有什麼公共衛生機構來檢測病源傳播,大家甚至不清楚自己得的是什麼病,更別說在附近能有個像樣的衛生所了。這裡的每個孩子都受過病魔的折磨,幾乎所有父母都經受過失去親生骨肉的痛苦,反之孩子們亦是如此。德奧晚上放學後去打水,每次都要在太陽下山前跑到水邊,因為河裡有青蛙,要是德奧看得不仔細,他打的水裡可能就會有它們的卵。德奧的爸爸學過一點獸醫,知道疾病是細菌引起的,所以他們家都是把水燒開了再喝。可是在雨季,木頭柴火都是溼的,根本沒有辦法生火。 。 想看書來
第三章 蒲隆地 20世紀70年代(2)
有些老人會說:“如果比難更難,比苦更苦,乾脆我們就笑笑,把它當做比好更好。”
只要能保持這種樂觀的態度,你就會覺得自己不是那麼困苦,就好像如果你不知道電是什麼,那沒有電也就算不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了。德奧和兄弟姐妹們把稻草編的席子鋪在地上,睡在炊火的餘燼旁邊,他們常常為了爭蓋毯子的一角而打鬧起來。晚上下大雨的時候,德奧總會被落在耳朵上的雨點打醒,然後就會意識到還會有更多的雨穿過他家的茅草屋頂落進來。
附近有一戶人家的境遇比德奧家好很多,這是德奧第一次去這個同學家玩兒時發現的。當時,外面落了大雨,德奧聽到一陣奇怪的“砰砰”聲。他仔細地找了個遍,才知道這是雨點打到他家鐵皮房頂上時發出的聲音。但也有很多戶人家比德奧家還要窮。那些人家沒有牛,甚至在豐收的季節也沒有多少吃的。不過大部分人家的境遇都差不多,至少在德奧念小學的時候是如此。
德奧第一次聽到“胡圖人”這個詞,是在升中學前的那個夏天。他當時要把一袋糧食從布坦扎運到另一個城裡,這段路要走好幾個小時。在路過一個茂密的小樹林時,德奧碰上一個老太太,她佝僂著身子,揹著一捆柴。德奧在小路上和她擦身而過,她向德奧大喊:“你說什麼?你說什麼?”
德奧轉過頭看著她,他根本不認識她,而且根本什麼話都沒有說。德奧有些害怕,她會不會是個幽靈?
“你說我是胡圖人?”老太太憤怒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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