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訴他,現在只有俄羅斯航空公司還有從布瓊布拉出發的航班,所以機艙裡的標記都是外語也不奇怪,可是德奧甚至在座位背面的資料袋中碼放的各種卡片上都找不到一個法語詞彙。
飛機在烏干達的恩特貝著陸。在機場等候轉機時,德奧看到有一大家子人圍著一個男孩忙成一團。那男孩看上去和德奧差不多的年紀,後來德奧發現他倆乘的是同一架航班。當機場溫和的廣播聲通知開始登機時,圍著那個男孩的一幫人開始痛哭流涕,那男孩也邊往登機口走邊抹眼淚。他可能只是出去旅遊,可能很快就會回來了。德奧在心裡對那男孩說:“你哭了,可是為什麼呢?你看,你有這麼多家人。”德奧有些驚訝,朦朧中憶起其實有很多微小的理由可以讓人哭泣流淚,但這種感覺對於現在的德奧來說,彷彿只是一個遙遠的夢一般。他的想法從一個極端飛快地跳轉到另一個極端——所有的事情都是危急的,而不危急的事情都無足輕重。德奧想,如果他像那個男孩那樣幸運,身邊還能有這麼多家人,他才不會哭呢,他也不會登上飛機,背井離鄉。如果他還有家人……
德奧從小在蒲隆地長大,總是光著腳跑來跑去。對一個農民出身的孩子來說,他其實相當優秀。德奧現在二十四歲,不久前還是個醫學學生,三年來每每考試他都是班裡的頭幾名。在布瓊布拉機場,他很不情願地把自己的人造革皮箱交給了行李搬運工,箱子裡面裝滿了他成功的見證品:小學老師發給獲獎學生的法語詞典、普通臨床教程,以及自己省吃儉用很久才得以買的聽診器。可是,這種平靜充實的日子在六個月前結束了。過去六個月來,他一直在逃難,先是為了避開蒲隆地的暴亂,後來是為了逃離盧安達的大屠殺。
在學校的地理課上,德奧瞭解到世界上最重要的地方是法國,以及蒲隆地的殖民者比利時。要是他認識的人——一般是位牧師——準備出國的話,人們一般會說這是要去“Iburaya”,通常這指的就是比利時或是法國,同時還被用來指那些遙遠且很難想象的地方。現在,德奧要去的就是Iburaya,但這次是紐約。
德奧有一位醫學院同學,名叫讓,家中十分富裕,曾去過非洲中東部以外的很多地方。就是他決定讓德奧到紐約去的。讓的爸爸是個法國人,他寫了一書面檔案,證明德奧是出於公務要去紐約進行咖啡買賣,並幫助德奧申請了商務簽證,還給他買了機票。因為怕被人盤查,德奧看了很多關於咖啡豆的資料,但實際上他根本不是要去做什麼買賣。 。 想看書來
第一章 布瓊布拉—紐約 1994年4月(3)
德奧要從恩特貝飛往開羅,然後再去莫斯科。一路上他半夢半醒地睡了很長時間,任何一點聲響都會把他驚醒,然後他便會警覺地看看機艙周圍。當他意識到周圍沒有他認識的人時,德奧就會鬆一口氣繼續休息。
在德奧於醫學院進修的過程中,甚至是在蒲隆地國家的歷史程序中,種族與膚色都是相當敏感的因素。但是在這班從莫斯科始發的飛機上,雖然周圍坐著的都是面板白皙的人,但德奧心裡毫不在意。畢竟在過去幾個月裡,白色面板並不意味著危險。德奧聽說過法國士兵在盧安達做的壞事,也看見過法國士兵在兵營裡訓練民兵,但現在醒來看到旁邊座位上坐著一個白人,德奧卻並沒有什麼恐懼感。這裡沒人叫他“噁心的蟑螂”,也沒人再拿著大砍刀在後面緊追不捨。
人總得學著要時刻警惕某種危險訊號,同時忽略掉其他不相關的資訊。
不過一路上從未聽到一句法語這一點,的確有些讓他疑惑不已。飛機著陸時,德奧還半睡半醒。他看到其他乘客下了飛機,便隨著一同下去,認為一定是到紐約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的行李,可是他的注意力卻被這個機場牢牢吸引住了。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地方,這裡有很多商店,信步其中的人看起來都興高采烈。和德奧比起來,那些人體型也都更加魁梧。德奧從來沒胖過,他的褲子在六個月前還很合身,現在卻在腰間堆成一團。他低頭打量自己時發現,腰帶長出來的那部分就像條猴子尾巴,襯衣下的肚皮乾癟癟的。在眼前的這個Iburaya國度,每個人都穿得比自己得體。
德奧開始到處轉悠,想找到畫著行李符號的標誌牌,卻不知怎麼走進了一條一面鑲有很大玻璃窗的通道。他不禁停下腳步,凝望著窗外的景色:遠處有一大片綠地,幾頭牛正在悠哉地啃食著嫩草。德奧之前看見的牛都在遭受宰殺或虐待——有的頭被砍掉,有的前蹄被剁掉,倒在通往布瓊布拉或布瓊布拉的路邊,殘喘掙扎。而這兒的牛和這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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