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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桌面上有黑鐵水彩畫顏料盒,細瘦的黑鐵管毛筆,一杯水——她記得這樣清楚,因為是記憶裡難得的母愛珍藏。
母親是時髦的,也是美麗的,總是不大容易高興。早晨,何干抱了小煐到她的大銅床上,她總是顯出微微愕然的樣子,似乎一時想不起這個小小孩童是哪裡來的,她忍耐地看著那孩子爬在方格子青錦被上不知所云地背唐詩,要想好一會兒才可以慢慢醒來——彷彿靈魂悠遊在天上,看見自己的肉身在俗世,多少有些不捨得,只得無奈地還了魂——她於是顯出一點高興來,認真地教女兒認字塊,認兩個字之後,就給她吃兩塊綠豆糕。
——關於母親的記憶,統統和“綠”有關。
“你還記得綠豆糕嗎?”小煐循循善誘地提醒,“媽媽每次給我兩塊綠豆糕,我總是分一塊給你的。”
“我要吃綠豆糕。”子靜的心思立刻轉開去,但是譁一下又改變了主意,“不,我更喜歡松子糖。”
他說著,嘴角露出甜美的笑容來,彷彿已經吃到了松子糖。那是把松子仁舂成粉,再摻入冰糖屑做成的糖。他真是喜歡,彷彿生活的甜蜜全都濃縮在那裡,落實在那裡。
小時候,為著他體弱多病,得扣著吃,人們曾經嘗試在松子糖里加了黃連汁餵給他,使他斷念,他大哭,把只拳頭完全塞在嘴裡去,仍然要。於是他們又在拳頭上搽了黃連汁,他吮著拳頭,哭得更慘了——要想吃到香甜的松子糖,便要同時接受奇苦的黃連汁,這是他自小接受到的關於人生滋味的最直接的教育。然而這麼多年來,他也不改初衷。
“我想吃松子糖。”他再一次宣告,很認真地宣告。
“那你去找張幹要好了。”小煐終於不耐煩了。八歲的女孩子和七歲的男孩,在心智上的距離天差地遠。她扔下弟弟,自己去陽臺上找父親。
父親獨自坐在陽臺上,頭上搭一塊溼手巾,兩眼直視,不知道他在看什麼——也許是在想象未來,也許是在面向死亡——因為打了過度的嗎啡針,他已經離死很近了,才只32歲,可是竟有了暮氣沉沉的況味。
小煐站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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