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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暴露身份。”是商量的口吻,帶著些抱歉的意味,因為去小飯店,對愛玲總是有些委屈的。
——她所委屈的又豈止是這些!
她的筆下曾經寫過那麼多次婚禮,中式西式老式新式都有,卻沒有一次像她自己這樣。她從沒想過會有人是這般地舉行婚禮吧?
2
世上最幸福的婚姻有兩種:一是遇上一個你真心要對他好的人,二是遇上一個真心肯對你好的人。
遺憾的是,這兩者從來都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張愛玲選的,顯然是她一心想對他好的那個。好到不計名分,不問將來,不求回報,不指望眾人理解,甚至不奢望親人的祝福。
她還特地去拍了照片留念,又是炎櫻陪著,兼任導演。炎櫻一邊同攝影師商量取鏡,一邊對張愛玲發號施令:“現在要一張有維多利亞時代的空氣的,頭髮當中挑,蓬蓬地披下來,露出肩膀,不要笑,要笑笑在眼睛裡。”
照片也是炎櫻去取的,大熱天裡騎個腳踏車跑了很遠的路,取出來,直奔愛丁頓拿給愛玲看,說:“吻我,快!還不謝謝我!”
張愛玲看見照片,大喜,不理炎櫻,先對著自己的照片吻了一下。氣得炎櫻大叫:“哪,現在你可以整天整夜吻著你自己了!沒看見過這樣自私的人!”
照片裡有一張放大了,是攝影師最滿意的,光線柔和,面目朦朧,沉重的絲絨衣褶,有古典畫像的感覺。炎櫻看著,又覺技癢,說:“讓我在上面塗點顏色吧,雖然那攝影家知道了要生氣,也顧不得這些了。”
遂將大筆濃濃蘸了正黃色,先塗滿了背景,照片不吸墨,顏料像一重重的金沙披下來;然後是頭髮與衣服,都用暗青來塗沒了;單剩一張臉,發光的,浮在紙面上。
炎櫻自己看著很滿意,東張西望,結果看中牆上凹進去的一個壁龕,遂將照片嵌在裡頭,下角兜了一幅黃綢子,兩邊兩盞壁燈,因為防空的緣故,在蕊形的玻璃罩上抹了密密的黑黑條子,燈光照下來,就像辦喪事。
愛玲大笑起來:“這可太像遺像了,要不要趴下去磕頭?”
炎櫻看著,也覺不妥,於是撤去黃綢子,另外找出愛玲小時候玩的那把一扇就掉毛的象牙骨折扇倒掛在照片上端,湖色的羽毛上現出兩小枝粉紅的花,不多的幾片綠葉,宛如古東方的早晨的蔭翳,溫柔安好。
愛玲看著,慢慢地點頭,輕輕說:“古代的早晨就是這樣的吧?紅杏枝頭籠曉月,湖綠的天,淡白的大半個月亮,桃紅的花,小圓瓣個個分明……”
她的聲音低下去,有了淚意。她想起她新婚時寫在大紅喜帖上的那句話了——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外面敲起了“鏘鏘鏘”的打鑼聲,是防空訊號,遠遠的一路敲過來,又敲到遠處去了。屋頂的露臺上,防空人員向七層樓下街上的同事大聲叫喊,底下也往上傳話——歲月,焉得靜好?現世,何時安穩?
後來張愛玲在一個賣糖果髮夾的小攤子上買了兩串亮藍珠子,極脆極薄的玻璃殼,粗得很,兩頭有大洞。她將兩串絞在一起,做成葡萄狀,放在照片前,沒事便自己看著自己祈願:有這樣美麗的思想就好了。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第十章 一紅傾城(3)
對著自己的照片親吻,對著自己的照片祈禱——因為這不安的世道里,除了自己,別無宗教。
這樣的自戀,這樣的清高自許,卻為著一個不忠的男人而落了紅塵——像她自己喜歡的那句話:“洗手淨指甲,做鞋泥裡踏。”
——真是人生莫大的悲哀。
3
張愛玲結婚是在1944年8月,沒找到準確的日子;然而《傳奇》出版卻有明確日期,是8月15日。我因此猜測她的婚禮也是在15號。
出書和婚禮撞在同一個月,是巧合,還是著意的安排?
書前題詞:“書名叫傳奇,目的是在傳奇裡面尋找普通人,在普通人裡尋找傳奇。”——她終究是希望公告天下,希望全世界的人陪她開心,為她舉杯。她以她自己的方式來廣而告之,為她“傳奇”的婚姻不悔!
她怕人家知道,又想人家知道,於是藉著《傳奇》告訴人家:我得意,我真得意!
四面楚歌怎麼樣?天理不容又如何?她愛了,她嫁了,她要做她喜歡做願意做的事情,哪管世人誹謗?從來都是隻有別人拜她,讀她,追慕她的世界她的心靈她的腳印,她才不要理會別人。
這是她的第一次婚姻,形式是她自己選擇的;這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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