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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句話,他立時便明白了她的身份。他感覺到一陣微微的驚喜,因為知道她不是轉瞬即逝的香氣,她的家在這裡,她是可以看得見摸得著的人。他趕緊從櫃檯裡轉出來,攔在心碧和潤玉面前說:“我來替你們帶路吧,我知道有一家新開的綢緞店,可能會有點好東西。”
心碧的本意是要婉拒。她不喜歡這個年輕人一張誇誇其談的嘴巴和那些瞎七搭八的思想,尤其濟仁因他而攪進了一場官司之後,她對他更是戒備有加。但是沒等她開口,潤玉已經笑著答應了。潤玉一來因為回家後聽說了千帆的經歷,對他這個人頗為好奇,二是小城裡有學問見識的年輕人畢竟太少,她盼望有個人聊聊,說幾句外面世界多麼精彩的閒話。
於是心碧退到後面一步,改由千帆跟潤玉並肩而行。心碧覺得這樣不妥,叫別人看著容易生出誤會。但是潤玉走得輕鬆自然,倒又叫心碧覺得說任何話都是多餘。她便努力伸長脖子,想聽聽他們說些什麼。很快,千帆嘴裡說出的一連串人名叫她頭暈,那些名字有的很怪,有的很長,她想怕都是些外國人的名字。她實在不明白千帆光對潤玉說些外國人幹什麼,哪有跟女孩子走在一起不說些花兒朵兒,卻說這個的。
第二天,潤玉在家裡看一本之賢從上海郵寄給她的翻譯小說《包法利夫人》,門房通告有人來訪。潤玉迎出去一看,竟是千帆。他也帶給她一包用油紙捆紮好的雜誌書刊,潤玉接過去翻了翻,大都是印刷極粗糙的地下書刊,有德國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有蘇維埃列寧的《國家與革命》,有北京李大釗和上海魯迅的一些文章,還有署名毛潤之的一篇《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
潤玉笑笑地說:“你把我看得高了,我哪能讀懂這些書?”
千帆熱切地勸她:“你不妨讀讀看,一讀就知道這裡面的思想多奇妙,多新鮮,多讓人神往!”
潤玉把這包書隨隨便便往旁邊桌上一扔:“你還是帶回去吧,我喜歡讀小說,講大道理的文章,我是一讀就頭疼。”
千帆仍不死心:“你試著讀一篇好不好?萬事開頭難,你讀進去了……”
潤玉睜大烏溜溜的眼睛:“我幹什麼要開這個頭呢?”
一句話把千帆問住了,他不知不覺跟著呢喃了一句:“幹什麼……”
潤玉撲哧一笑:“你們這些信仰共產主義的,是不是慣於把自己的觀點強加於人?”
千帆想了一下,鄭重其事望著她:“決不是這樣的。我只不過覺得你這個人與海陽城裡的一般女孩子不同,你大方,熱情,有一種向四面八方發射的魅力,你如果肯認真去做一件事,會有超過別人幾倍的效果。”
“我要是不準備去做呢?”潤玉似笑非笑地緊盯住他。
千帆極為認真:“你或許有一天會後悔。”
“你嚇唬人。”
“江河日下,大浪滾滾,中國革命的大趨勢是誰也阻擋不住的。你看看吧,小日本已經佔領了東北,眼見得要向華北進攻。接下來,華中,華南,都是他嘴邊的肥肉。蔣介石只顧內戰,毫不抵抗。另外的幾大軍閥呢,一個個都在忙著封建割據,佔山為王。倒是共產黨的紅軍隊伍識大局,繞道雲貴、四川,準備北上抗日。聽說一路上走得千辛萬苦。”千帆說到動情處,突然冒出一句,“潤玉,我要問你:如果讓你當亡國奴,你當是不當?”
潤玉抿著嘴想了一會兒:“我先來問你:你雖信了共產黨,也還是中國人,如果我當了亡國奴,你能說你單單不是嗎?”
千帆雖是個極善演說的人,此刻倒被潤玉這句實實在在的話問住了。他眼望著潤玉的嬌豔面龐,為自己無法駕馭她而焦躁煩亂。
此後,千帆又找機會跟潤玉交談過兩次。他一心要說服她信仰共產主義,渴望著有一天她願意跟著他一起去投身紅軍游擊隊,他們雙燕齊飛,夫唱婦隨,共同做一番不同尋常的事業。
當時千帆並不知道潤玉身邊已經有了之賢。多少年後,千帆身著戎裝回到海陽,徜徉在破敗不堪的董家門前的時候,他心中悲哀地想:那年之賢帶了潤玉逃難到鄉下的時候,他完全可以派幾個游擊隊戰士把之賢逮住處死。他是大地主出身,是剝削者,農民革命的物件。若之賢死了,潤玉或許會有另一種結局。
而在當年,不滿二十歲的千帆碰了潤玉不軟不硬的釘子以後,一時對自己極為失望,心中的抑鬱無處發洩,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他給父親留下一封簡訊,悄悄地出城去了。
王掌櫃自然知道兒子去了哪兒。槍支的官司之後,兒子是沾了董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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