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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去文物局看新收來的文物,都被館中領導認為是“打小報告”去了,立刻有人來“警告”他:“凡是到局裡反映館中情況的,是‘越級’,這一點要弄清楚,免得犯錯誤。”正巧這時,胡喬木指示《人民日報》副刊向沈從文約稿,沈的散文《天安門前》隨後刊登;接著,周揚又指示《人民文學》的主編嚴文井請沈出山,沈萌生了迴歸作家隊伍的想法。但隨之而來的“反右”運動中,過往的老朋友丁玲、蕭乾、陳夢家等人一個個被揪了出來,沈從文再一次感覺到危機,加上對文物割捨不下的情感,他在寫與不寫之間徘徊良久,最終還是選擇了文物研究。
1961年初,沈從文在北京阜外醫院住院時研讀了屠格涅夫和托爾斯泰的小說,記下了自己的心得:“難的不是無可寫之人,無可寫的事,難的是如何得到一種較從容自由的心情……如能得到較從容工作環境,一定還可以寫得出幾個有分量東西的。”
1962年,作協安排沈從文等幾個作家去江西老區,準備讓他們長期住下去,但最終沈從文還是沒有動筆,跑到景德鎮去看陶瓷,並幫著參謀如何改進生產。從此,沈從文徹底不再寫文學作品,除了舊體詩。
沈從文“擱筆”之後,曾經提到“跛者不忘其履”,他寫道:“這個人本來如果會走路,即或因故不良於行時,在夢中或在日常生活中,還是會常常要想起過去一時健步如飛的情形,且樂於在一些新的努力中,試圖恢復他的本來。”
林斤瀾有次拉沈從文去參加一個會議,主持人最後禮節性地請沈從文講話,他趕緊說:“我不會寫小說,我不太懂小說。”
人們為沈從文在文學上的“失蹤”感到不平,沈從文卻笑道:“那未必不是塞翁失馬。”
在國外演講時,沈從文說:“許多在日本、在美國的朋友,為我不寫小說而覺得惋惜,事實上並不值得惋惜。按照社會習慣來說,一個人進了歷史博物館,就等於說他本身已成為歷史,也就是說等於報廢了。但對我來說,這是一個機會,可以具體地把六千年的中華文物,有條理有系統地看一個遍。”
沈從文到美國訪問,言談風采大異於其他剛經歷十年浩劫的人,有人用“此老耐寒”來形容他。此行中,沈遇上舊時學生林蒲,林好奇先生如何捱過動亂年代的風雨,沈只以低到像是自語的聲音回答:“投巖麝退香,你懂嗎?”
麝香是雄麝臍部的分泌物,傳說雄麝在被人迫到無路可逃時,會自行舉爪撕裂腹下麝香,抽身投巖而死。
【研物】
1922年,還在湘西王陳渠珍手下任司書的沈從文便負責為陳管理收藏的書籍、字畫,為了做好工作,他讀過《西清古鑑》、《薛氏遺器鐘鼎款識》等書,對字畫作過一些研究。到北平後,沈喜歡逛古董店,學到了許多文物知識。
抗戰時期,初到昆明的沈從文常和在雲南大學任教的施蟄存逛夜市,淘古董,在電石燈的綠光裡晃動著他們的身影。一次,沈從文在一堆盆子碗盞中發現一個小小的瓷碟,瓷質潔白,很薄,畫著一匹青花奔馬。他很高興地買下,對施蟄存說,這是康熙青花瓷,一定有八個一套,名為“八駿圖”。施蟄存在《滇雲浦雨話從文》中說:“這個康熙八駿圖瓷碟,引起了從文很大的興趣。他告訴我,他專收古瓷,古瓷之中,又專收盆子碟子。在北平家裡,已有了幾十個明清兩代的瓷盆。這回到昆明,卻想不到也有一個大有希望的拓荒地。”
抗戰結束回北平後,沈從文總拉著妻妹張充和他一起去淘古董。張充和對古董不大感興趣,她知道“沈二哥”拉她一起去的目的,一是回家合謀謊報古董的價格,以免姐姐張兆和生氣;二是張充和逛的高興了,可以大方地掏錢代他買下。
與沈從文一起買古董的還有朱光潛,到了年關,沈從文到朱家對朱夫人說:“快過年,我想邀孟實(朱光潛的字)陪我去逛逛古董店。”意思是讓朱夫人給朱一些錢。朱也到沈家對張兆和如是說。後來兩位夫人見了面,他們的小把戲便被戳穿了。
沈從文也常光顧舊書店。1945年10月5日,沈從文購得中華書局1936年版《漆器考》。他在此書上批註:“從槍聲盈耳中購來”,“書過於簡率不合用。多錯誤,少材料”。
1947年左右,北大開始籌備建立博物館,沈從文表現出莫大的熱情。他把自己多年來蒐羅到的一些有歷史或藝術價值的文物都贈送給博物館籌備處,並積極做大量事務性工作。他還動員別人捐文物。周定一就被沈從文說服,捐了一個康熙青花小瓷杯、一枚吳三桂在雲南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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