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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紗帳起,尚有綠林人士攔路搶劫,甚至不惜鋌而走險,殺人越貨。前往聽課的師生曾幾次遇到過攔路劫財的強盜,多虧每次都靠人多勢眾,手裡又各自拎著木棍鐵器等防身傢伙,對方不敢輕舉妄動。即使如此,北大師生也願冒險出城,親自聆聽陳寅恪上課時那如同天幕傳來的梵音絕唱。相對城內北大的偏遠,近在燕京大學的學生與教員,則得天時地利之便,一溜小跑即可到達清華講堂,先是喘著粗氣,接下來屏息靜氣,美美地享受一頓免費大餐。人云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但在陳寅恪這裡卻是例外。
在清華,陳寅恪是名教授。除了本校歷史和中文系的學生聽講外,還有校外旁聽生,“慕名而來,滿載而歸”。當時在燕京讀書的週一良回憶道:“我從燕京到清華旁聽(實際是偷聽,因為不需辦任何手續)陳先生的課,感到與以往所聽的中外歷史課大不相同,猶如目前猛放異彩,佩服不已。那時一起去聽課的,有在當時的中央研究院歷史研究所工作的餘遜、俞大綱(都已經逝世)。我們這幾個青年都很喜歡京劇,下課以後,常常討論說:真過癮!好像又聽了一場楊小樓的拿手戲!”羅香林也回憶道:“陳師對學生的愛護,真是無微不至,不但在學術上的個別引導,使學生個個都走向專門研究,能漸漸有新的發現的境地,就是對學生的日常生活,乃至於畢業後的就業情形,也非常關心。”
1946年,陳寅恪從歐洲回到清華,此時他雙目已盲。歷史系主任雷海宗勸他休養一段時間,他不聽,並要求在中文系也開一門課。雷海宗的助手王永興勸他:“一門課已經夠辛苦了,是否不要在中文系上課了?”他嚴肅地說:“我拿國家的薪水,怎能不幹活?”送走雷海宗,陳寅恪立即吩咐當時在場的弟子王永興,通知在歷史系、中文系各開一門課,立即行動,不得有誤。雷海宗不忍見到一位雙目失明的老人來回奔波,於是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讓學生到陳宅上課,陳寅恪應允。許多年之後,王永興對陳寅恪這一做法曾深情地回憶道:“使我感動的是他那樸實而堅定的語言,他沒有說過作為一個教師應該如何如何的冠冕堂皇的話,但是,他的身教要比那許多話高明得多。今天,我作為一個教師,雖學識淺陋,但仍要每學期開兩門課,是因為每每想起老師身教如此,不敢懈怠。”
對於上課的過程,王永興曾回憶道:“當時上課是在寅恪先生家裡,一般有二三十個學生,上課之前他指定我在黑板上寫史料,然後,坐在一把藤椅上,問我寫了些什麼材料,我一一和他說。沒有材料,他是從來不講課的。兩黑板的材料講完了,我於是再寫。講課之後,他常常問我這樣講,學生能接受嗎?他常要我徵求學生們的意見,然後再修改講課稿。陳先生講課精湛,深入淺出,引人入勝,而在這背後的,是他備課的辛勤。他年年開課,年年都是這樣備課講課。”
陳寅恪在講授歷史研究的心得時,常說:“最重要的就是要根據史籍或其他資料以證明史實,認識史實,對該史實有新的理解,或新的看法,這就是史學與史識的表現。”他的學生曾經回憶道:“陳師在講歷史研究時,常說:凡前人對歷史發展所留傳下來的記載或追述,我們如果要證明它為‘有’,則比較容易,因為只要能夠發現一二種別的記錄,以作旁證,就可以證明它為‘有’了;如果要證明它為‘無’,則委實不易,千萬要小心從事。因為如你只查了一二種有關的文籍而不見其‘有’,那是還不能說定了,因為資料是很難齊全的,現有的文籍雖全查過了,安知尚有地下未發現或將發現的資料仍可證明其非‘無’呢?”
【提攜】
陳寅恪對學生很是愛護,對後輩極其關心,他從不要求回報,這些學生甚至在很多年以後才知道老師當年對他的提攜。
季羨林在晚年回憶中,說陳寅恪是一位“平生不解掩人善,到處逢人說項斯(《唐詩紀事》載:“斯,字子遷,江東人。始,未為聞人。……謁楊敬之,楊苦愛之,贈詩云雲。未幾,詩達長安,明年擢上第。”《全唐詩》收項斯詩一卷,此外也未見有何突出成就,只是因為楊敬之的這首詩,他才為後人所知。)”的好好先生,對人寬容,又樂於助人。當年清華一碩士生考試,吳宓為一個微小問題否決了這位學生的及格,陳寅恪覺得不公,為這個學生據理力爭。
陳寅恪在提攜後進方面讓季羨林感觸最深。他說他本研究西洋文學,後改專攻梵文、巴利文故紙堆,是受在清華旁聽陳寅恪“佛經翻譯文學”的影響。1945年,季羨林留德已經十年,正準備回國,聽說陳寅恪在倫敦治療目疾,便寫信向他彙報學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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