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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今夜月明人盡望,不知秋思落誰家?”即是睹月而有所思。杜甫身經離亂,對親人、對故友一往情深,而其思念親友之詩,每每與月夜相關:“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家。”(《月夜》)這是想念妻兒之詩;《月夜憶舍弟》中二聯有“露從今夜白,月是故鄉明。有弟皆分散,無家問死生”之語;《夢李白》繫念流放“江南瘴癘地”的李白,思而成夢,有“魂來楓林青,魂返關塞黑。落月滿屋樑,猶疑照顏色”之句。甚至尋訪昭君故里,發思古之幽情,也有“畫圖省識春風面,環珮空歸月夜魂”(《詠懷古蹟》五首其三)一聯。明月,與詩人一樣深沉而多情,溫暖著離情與客思,也照亮著離魂返鄉的路。正因為如此,姜夔《踏莎行·燕燕輕盈》:“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歸去無人管。”更顯得清苦、沉痛和蒼涼。連多情的、慈母般的明月都似乎已閱盡滄桑而無動於衷,清冷漠然地旁觀人間的離合悲歡,還有什麼比這更沉痛的呢?王國維《人間詞話》說最愛白石的這兩句詞,正是因為這樣的詞境寫盡了經歷戰亂後詞人的沉痛與悲涼。其《揚州慢·淮左名都》:“自胡馬窺江去後,廢池喬木,猶厭言兵。”“二十四橋仍在,波心蕩,冷月無聲。”也是這樣類似的寫法,無情被寫作有情,而有情又復轉而為無情,這是愈轉愈深的加一倍寫法。
嫦娥奔月,月兔搗藥,吳剛伐桂,面對皎潔的月光,千古的詩人萌生過多少這樣奇異的想像,創造出幾多如此美麗動人的神話故事。在詩人的筆下,月如鉤如弓(李賀《馬詩》二十三首其五:“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白居易《暮江吟》:“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如眉如襟(戴叔倫《蘭溪棹歌》:“涼月如眉掛柳灣,越中山色鏡中看。”杜牧《沈下賢》:“一夕小敷山下夢,水如環珮月如襟。”);復如水如霜(趙嘏《江樓感舊》:“樓上江樓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杜牧《秋夕》:“天階夜色涼如水。”李益《夜上受降城聞笛》:“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李商隱則由月亮神話別出心裁地幻化出看似熱鬧中更顯清寒如許、淒涼無限的意境:初聞徵雁已無蟬,百尺樓高水接天。
青女素娥俱耐冷,月中霜裡鬥嬋娟。
——《霜月》詩人筆下的月光世界常常是清寒的、悽怨的,而且總是伴隨著清怨的音樂之聲。王維《新竹詩》雲:“細枝風響亂,疏影月光寒。”岑參《送王著作赴淮西幕府》有“月色冷楚城,寒光透霜空”之句。王昌齡《巴陵別劉處士》:“竹映秋館深,月寒江風起。”柳宗元《新植海石榴》:“月寒空階曙,幽夢採雲生。”韋應物也有“月寒秋竹冷”之句(《上皇三臺詩》)。都寫出了悽清如許的情韻與色調。王昌齡《從軍行》諸作,時或寫到明月,而成千古名句,如《出塞》二首其一之“秦時明月漢時關”。《從軍行》七首其一、其二:烽火城西百尺樓,黃昏獨坐海風秋。
唐宋詩詞中的月光世界(2)
更吹羌笛關山月,無那金閨萬里愁。琵琶起舞換新聲,總是關山舊別情。
撩亂邊愁聽不盡,高高秋月照長城。這一輪皎潔的明月照耀著從秦漢到今時所有離別的人們,照耀著邊關的將士和閨中思婦,也照耀著悠悠羌笛與琵琶的繚亂之音。高適《聽張立本女吟》有“自把玉釵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之句,錢起《歸雁》:“瀟湘何事等閒回,水碧沙明兩岸苔。二十五絃彈夜月,不勝清怨卻飛來。”杜牧《寄揚州韓綽判官》:“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李賀《李憑箜篌引》極寫箜篌之音,可以驚天地、泣鬼神,而以“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溼寒兔”作結,那悽清的月色常常伴著悽怨的樂音。大詩人歐陽修《夢中作》“夜涼吹笛千山月”一語,真將那月色、那笛聲寫絕了,而蘇東坡《前赤壁賦》“月出於東山之上”一節,“擊空明分泝流光”一歌,“其聲嗚嗚然”一段,也將那月、那歌、那簫寫得如此空靈、悽怨和動人。明月,成為詩人千古名作的詩心和靈光。
月光下的天空,月光下的大地和海洋,月光下的山河,月光下的明湖、幽澗和清泉,月光下的梅、竹,月光下的霜露,月光下的笛聲和醉夢,這一切,構成了詩人的世界。是明月,裝點著詩人的江山,成為千古詩人不絕如縷的靈感和源泉。“月出皎兮。”(《詩經·月出》)
皎潔的明月輝映著詩人的詩思和他心目中的女神,賦予她嫦娥仙子般動人的美麗。詩人的明月之詩常常有神來之筆。曹植《七哀詩》:“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上月愁思婦,悲嘆有餘哀。”化無形的無情的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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