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參星晦暗虛亦危(上)(第1/2 頁)
村社間,適就墨家第一任書記之時,幾輛從晉國來的馬車,穿過了宋城的城門。
這些馬車名義上是依照晉烈侯之命,邀請宋國國君會盟於任,共商伐齊大事。
但如果真的是晉烈侯的邀請,沒人會聽。
這些馬車中,當然還有韓、趙、魏三家,這才是晉國真正的力量。
此時尚未封侯,無論是對外還是祭祀的銘文,還是要寫韓宗、魏宗、趙宗而不能稱之為趙魏韓三侯。
後世人常說,晉亡於公室太弱、楚弱於公室太強。
連續六十七年的曲沃代翼事件,讓晉國的公族死傷殆盡,外姓六卿掌權到現在韓趙魏三家勢力已成。
晉烈侯的父親當年悄然出城。私會婦人淫樂,被一個覬覦財貨的普通盜賊在城外所殺。到晉烈侯的時候,只剩下兩處祭祀之都,完全依附魏宗。
以上犯下殺害家主這種事,本應該是周天子出面,會盟各國共同征討,以維護周禮。
但是這年月周天子只是擺設,先打了再說,打完了再去彙報周天子。
量周天子也不敢吭聲,說不準還要因為多年沒人朝覲而高興。
這些邀請會盟的馬車行走在宋國都城的道路上,在靠近宮室之前就已分開,散去宋國真正有力量的那幾家中。
宋國不像晉國,但國君仍舊不能獨斷,需要三家共商。
只不過這三家都是子姓,都是宋國公族,如今分出小宗,有了自己的氏,終究是肉爛在鍋裡。
如今宋國權勢滔天的,正是司城皇臧。
司城是官職,皇是氏,但對外也可稱為戴氏。
這一宗,乃是數百年前宋戴公的後人。宋戴公有個兒子叫子充石,字皇父。後來夷狄入侵,子充石與兩個兒子一同死在抵抗夷狄的戰場上,子充石的孫子以此為傲,便以祖父的字皇父為氏。
追記最尊貴的血脈,還是宋戴公,所以也可以用諡號為氏,稱為戴氏。
這時候姓氏混亂,可能以官職為姓氏、可能以字為姓氏、甚至也可以以諡號為姓氏,難以說清。
如今的皇父臧,可以稱之為司城皇、皇臧、戴臧、司城皇父等等奇怪的名稱。
韓趙魏三家的馬車進入到戴氏的宅府中,獻上禮物,說明緣故,自有人招待休息。
但在明面上,還是要說晉烈侯請盟宋公於任。
半年多發生的事,醞釀到現在,韓趙魏三家都已經完成了軍事動員,做好了干涉齊國內亂的準備。
公孫會在廩丘自立,求救於趙。然而如今三晉真正的強國是魏。
上有明君魏文侯,相有變法的李悝、西河有知兵第一人吳起、鄴城有治河伯的西門豹、北有吃自己兒子肉以表忠誠的樂羊,更有二十歲便可獨當一面的兒子魏擊。
加之子夏曾為國師,人才濟濟,又掌握了文化輸出優勢,當真是舉世無可敵者。
齊國的田常當年走的是家族流,靠姬妾和賓客生出了眾多兒子,分封子孫掌控了齊國大部分的土地,可也在三代之後留下了數不盡的禍患。
項子牛也好、公孫會也罷,其實都姓陳,都算是田氏,如今亂成一團,自家爭得頭破血流。
這些事皇臧都清楚,所以這次會盟他很在意,只不過國君卻未必在意,畢竟國君借楚之力來制約他們這些權臣。
屋內,燃燒著陶邑商人進獻的蟲蠟之燭,尚未有三股燭芯之法,幾名婢女跪在那裡隨時剪燭。
這燈具極為精巧,一株枝條繁茂的大樹,樹上每根枝條都託著燈盞,燈盤正可插燭,樹頂一遊龍蜿蜒上攀,枝上鵲鳥爭鳴,群猴戲耍,兩個赤膊著短裙的人站在樹下向枝間拋果,小猴單臂懸身討食,彰顯著此時中原的青銅冶煉技術。
燭火蓽撥,婢女屏聲斂氣,生怕惹得主人不快。
皇臧在燭光下不斷踱步,在等待自己的嫡長子皇鉞翎。
這件事關乎重大,他必須和自己的兒子商量。
當年宋公復國,借楚人之力來壓制內部公族權臣,親楚一直是宋國的既定政策,也是宋公可以保持國內地位的不二法門。
如今韓趙魏三宗伐齊,請宋公會盟,這正是皇臧所希望的。
一旦與楚交惡,到時候他的權力會更大,宋國內部的勢力平衡也會被打破。至於說宋國會死多少人、要割讓多少土地城市,那都是小事。
他在那踱步許久,愈發心急。
白日裡,墨者傾巢而出,城中貴族紛紛打探,都知道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