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第1/4 頁)
華陽捂著額頭,愣愣地看著他,竟不知要作何反應,許久才喃喃應了幾聲,幾茬亂翹的髮絲下,一雙耳朵燒得通紅。
陸青川眯著眼睛,心情忽然大快——他無心設局,是這人甘願入甕。
若是就此放過,豈非太……
陸青川伸出手去,從身後替華陽輕輕挽好鬢髮,笑著退至門外。
等他走遠了,華陽臉上仍火燒火燎,直到抓起一旁的茶壺,閉著眼睛連灌幾口,才稍稍好受些。
臥房間仍殘留著陸青力!身上燻的香,似麝非麝,幽幽沉沉,甜膩得像狐妖山魅,直叫人心神不寧。
等味道徹底散了,華陽才走到床邊,把布帳撩開一角。床榻上,一位相貌清雋的中年男子和衣而臥。
他看了半晌,不由偷笑起來,心道;等青川老了,就是這個模樣。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想道:幾十年不過一彈指,要是他真老了,我得了道,一老一少站在一塊,算什麼樣子。
他這樣一想,臉上再也笑不出來,旋而又想: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到那時我提攜一、兩個凡人,也在情理之中。
華陽心念一轉,腦海中果真浮現他身披鶴雲道氅,施施然乘著祥雲到了陸府,慈悲無量地拽了陸青川的手一同飛昇的情景。華陽嘿嘿傻笑了半天,猛地一搖頭,這才醒了。
他見窗外天色尚早,挑了張交椅坐著打起盹來。睡到半夜,突然聽見窗戶被風吹開,四周靜悄悄的,月正中天。
華陽慌忙站起來,在桌上摸了一陣,找到蠟燭,正要拿火石去點,又是一陣風,把燭火吹滅了。
臥房狹長的格局,白天顯清趣雅緻,一入夜,就如同漆黑渾濁的死水。
華陽候在原地,聽見布帳後病人微弱的呼吸聲越喘越急,放輕了聲音喊:「老爺子,老爺子?」
布帳後的呼吸聲忽然變大了,像是患了喘病,呀呷不已。
華陽伸長了手想探個究竟,還沒碰到帳子,就聽見裡面的人喉嚨裡像堵著濃痰,嘶嘶地倒抽著冷氣,片刻之後,突然聲嘶力竭地慘叫起來。
華陽一個激靈,壯著膽子把帳簾左右一拉,就看見一個遍身血汙的女鬼蹲踞在床角,眼裡慢慢地淌出兩行血淚。陸老爺兩手正掐在自己頸項之間,雙腿亂蹬,臉漲成血紅色。
華陽嚇出了一身寒毛冷汗,等回過神,連忙去冊陸老爺的手。他心驚膽顫地提防著女鬼,聲音有些顫:「柳娘,一日夫妻百日恩。」
華陽硬著頭髮,直視著那雙猩紅的眼睛,沒有再說下去。
陸老爺喉嚨深處不時傳來咯咯的輕響,他臉皮發紫,雙腿用力一蹬,身子繃得筆直,原本素淨的被褥上滴滴答答濺滿了血點。
華陽見勢不妙,把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陸老爺箍著自己脖子的一雙手仍是紋絲不動。華陽掰到後來,渾身上下大汗淋漓,早忘了什麼吃人的厲鬼。
兩方僵持了半炷香的光景,陸老爺的手突然一鬆,華陽收勢不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等他掙扎著爬起來,女鬼已不見蹤影,病人平躺在床上,呼吸沉重,胸膛大起大伏,華陽呆站了片刻,然後才有了知覺。
他在邊上驚魂未定地守了一頓飯的工夫,外面突然傳來模糊的更聲,一慢四快,響了五下。
華陽雙手攏在袖筒裡,打了個寒顫,嘀咕了一句:「五更天了。」
陸老爺依然沒有要醒的徵兆,華陽看著他,突然道;「老爺子,我既然收了陸家的錢,就得把事情辦妥,是不是?」
陸老爺雙目緊閉,臉色灰敗,哪裡答得了他。華陽只當他預設了:「我有幾事不明,為求弄清楚前因後果,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若有冒犯之處,還請海涵。」
說著,朝陸老爺拜了拜,連念幾聲:「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華陽摸出一個細長的鐵匣,從裡面取出兩灶香,拿火石點燃了,煽出煙,擱在陸老爺鼻下,確定他吸進三、四口了,才把香插在一旁。
華陽用袖子拭了拭汗,又喝了口冷茶,等攢了些力氣,心無旁鶩地念了一段長咒,手掐法訣向前一指,眼前忽然漆黑一片,過了許久,黑暗裡才隱隱透出一線光。
華陽知道自己入了陸老爺的往事,越發收斂心神,人如穿行於山洞之間,離洞口越近,光線越亮,一片刺目白光過後,漸漸出現了繁花飄落的小院,花樹下站著一個白麵團似的男孩,正拿著竹竿黏蟬。
華陽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眼睛再也挪不開,心想:這不是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