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第2/4 頁)
“我知道,但是——她以為——不,我們以為……”
約翰遜無可奈何地攤開雙手,好像在說,他看見時間飛速流逝,而他自己又無法截住它。“對不起,我必須走了。”
“你是個好房客,”那位中年婦女說,“對電力不足沒有任何抱怨。這事我們也無能為力。只有上帝知道是怎麼回事。你對煤氣不足也沒抱怨。你很文雅,彬彬有禮。你不帶女孩到你房間去。而且,你很隨和,說話沒架子。約翰遜先生,我真不願看見你離開。你走了之後,我還能與誰交談呢?”
“只要你給人們機會,總是有人可以交談的。再見,願未來仁慈寬容。”他回答說。
約翰遜只有在獨自一人時,才感到自己是個人,一個能自由支配自己的人。他與其他人相處時,總感到有人盯著他看。這種時刻具有奇特的非真實性,好像他僅僅是個演員,口裡一個勁地念出他人為自己寫好的臺詞,然後自已被迫站在一邊,看自己表演。
約翰遜來到一個街區的馬路拐角處。一陣陣狂風把紙片和灰塵從地上吹起,圍著約翰遜的雙腿打圈圈。約翰遜耐心地等待市內公共汽車的到來,看到一輛車頭直冒蒸汽的公共汽車駛向他所站立的拐角處。約翰遜不安地坐在一張塑膠板裹著的椅子上。塑膠板裹住坐椅是防止人坐上去以後不小心被破彈簧戳刺臀部。可約翰遜坐的那張椅子,塑膠板已壞了,因而他不得不小心翼翼,最後,約翰遜終於抵達州際公路的汽車終點站。這個汽車終點站的四周都是些建築物,一些塗寫著低階下流話語和路標方向的硬紙板糊在這些建築物的窗戶上。約翰遜用他的信用卡買了一張去拉斯維加斯的車票,上面的目的地是電腦自動列印上去的。然後,約翰遜坐在一張配有觀看電視節目裝置的椅子上等候,結果發現電視收看裝置已壞得無法使用。候車室的播音裝置也有毛病,服務員通知發車的聲音含糊得幾乎無法聽清。約翰遜聽到他的車子要出發時起身離開候車室。
坐上汽車後,約翰遜所能聽到的就是汽車輪胎在混凝土築成的州際公路上疾馳時發出的“嗚嗚”聲音。這種聲音連續不斷,沒完沒了,只是當汽車駛經坑坑窪窪、高低不平的路段,以及汽車換擋降速、駛離州際公路、找地方小憩時才中斷或者停止下來。汽車駛離州際高速公路往往不外乎下面幾種情況:有時是讓乘客上下車,有時是為車子加液化煤,或者新增鍋爐水,有時是讓乘客在一些骯髒的車站甚至沒正式名字的小餐館吃一頓半溫半涼的飯。就這樣,約翰遜在這州際長途汽車上忍受著睏倦的白天和失眠的夜晚,他看著人們進進出出,上上下下,觀察著觀點不同、背景相異的旅客在這個車輪組成的世界裡所發生的各種別有趣味的交際關係。載著這些乘客,汽車在這個世界光禿禿的邊緣地帶加足馬力行駛。
坐了一會兒,約翰遜感到有人在他邊上坐了下來,後來那個人下去了,又有別的人坐在他邊上的位置上。就這樣,他邊上的人換了幾次。這些人各不相同。有的人一路上一聲不吭,像一堆沒生命的肉放在身邊;有的人感情豐富,說個不停。邊上人的變化像是在神奇力量召喚之下發生的令人詫異的變動,恰似把皮諾奇這個木頭人變成一個真男孩,或者把美人魚變成一個婦女一樣叫人驚歎不己。
坐在車上,約翰遜傾聽著人們的談話。這種場合下的談話只能算是一種隨意的、差強人意的交流方式。白天,人們說話時連比帶劃,手足齊動,面部表情豐富,以幫助彼此互相理解。夜幕降臨之後,大家誰也看不清對方,只好“瞎”說一通。不過,這樣一來,人們談起來反而更加誠實,更加願意吐露真心。
約翰遜聽著一個老人講述自己的情況。這位老人頭髮雪白,身材瘦削,極富特徵的臉記載著他一生的艱辛。在汽車載著他飛速奔向未來之際,他看著現在的一切都從窗外一掠而過,不禁感慨良多地回憶起自己的過去。他的餘生將在一個老人之家度過,他的孩子和孫子們將因此而不必為他煩惱。
約翰遜聽著一個姑娘敘述。這個姑娘長著一頭金髮,一雙碧藍的眼睛,和一張光滑但尚未最終定型的臉蛋。她在憧憬著她的第一份工作,她的第一間公寓,和她首次前往的大城市,以及這座城市將帶給她的各種浪漫情調、生活樂趣、物質享受和不知何種模樣的情人。
約翰遜在聽一箇中年男子說話。這位男子頭髮烏黑,眼睛黑亮。他的臉一看上去就知道他是個歷經風霜,並知道怎麼去迎接生活的人。他在生活中遇到了挫折和失敗,因而對能否把握自己的命運心中無底。現在,他前往某地去接受一份新工作,並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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