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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母的事兒,大伯很少向我提起,我恨他們從小棄我,也懶得問起。伯母病故後,大伯因為曾短期供職國民黨政府,又做過買辦,被關入監獄,我的身世更是無從詢問。
革委會看中的鬥爭物件,其結果只有被打倒一條路,我認定了自己要被批鬥的結局,也就不再和他們多囉嗦。我想我只要咬定自己的清白,他們頂多當眾將我“打倒”幾次,別人一看我這個文弱書生的模樣,同情總是會有點的。
除非他們有什麼證據,證明我真的是個特務,那樣,結果將大大不妙。怎麼證明呢?參加過“月光社”就足夠讓我立刻成為人民的對立面。
1967年5月17日,陰
依依今天來看我。
這些天來,我被調查組天天逼問,要我交代“特務罪行”。每天的逼問至少持續六個小時,我無法在醫院正常工作,更不能專心讀書,感覺繃得緊緊的神經將一拉即斷,人似乎隨時都會崩潰。
所以這時依依的出現,使我在最深的黑夜裡看見了燈光。
依依的臉消瘦了些,眼裡掛著憂鬱,可以想見她作為我的女朋友,一定也受到了不少調查組的盤問。我覺得愧疚,見面後好久才吐出三個字:“你瘦了。”可她撫著我的臉說:“你瘦得更厲害。”淚水從她的眼裡流出來,打溼的是我的心。
這就是最真實的依依,善良溫柔的依依,卻因為我而受委曲。
這些天遭受折磨所帶來的痛苦,如日出後的薄霧,頓時消散了。但看著她綿綿不絕的淚水,憤怒又湧上來,讓我久久難以平息。
“我對不起你,讓你為我受牽連。”我知道這句話蒼白無力,但這是我的心聲。
依依柔聲說:“整天你呀我呀的,要分得那麼清楚嗎?忘了你過去常說:你是我的,我也是你的嗎?調查組是很討厭,但他們能拿我怎麼樣?何況我根本就不知道任何事情。他們威脅我說,我的出身也不好,只有合作,才能減輕組織對我的懷疑。我知道,這都是恐嚇,才不會往心裡去。”
“你這樣說,我心裡好受多了。他們對我也一點辦法也沒有,現在開始搞精神折磨了。”
依依說:“是啊,每次想到你整天整天地受他們盤問,我心裡就跟針扎著似的。我還聽說,下週要對你公審,一次不行要兩次,三次,是真的嗎?”
我點點頭:“他們是這麼威脅我的,如果我不主動交代問題,迎接我的就是批鬥會。”
依依頓了頓,似乎欲言又止,我一再堅持,她才問:“你會主動交代嗎?”
這話如雷擊,讓我震驚不已:“什麼,你是說,我真有問題需要交代?”她可是我最信賴的人!
依依嗔道:“你胡說什麼?你這個傻小子,我是世界上最後一個懷疑你的人。即便你把那個鄭勁松也算上。”
我聽出她兩句話說的都是英語句式,故意逗她說:“最近還在偷聽敵臺嗎?你的英語越來越好了,以後只怕連中文也要不會講了。”
依依笑了:“看你小心眼兒的,這就開始打擊報復了。說真的,調查組的人反反覆覆問我,你和一個叫什麼‘月光社’的反革命組織是不是有聯絡。我說,我根本沒聽說過‘月光社’這個名字。他們說,這個反革命組織喜歡利用欣賞古典音樂為名,吸收新成員和策劃反革命活動。我倒是立刻想到,古典音樂正是你的嗜好。”
我頓時沉默下來。“月光社”的事情,我沒有和依依說起過,當年江宓也確實叮囑過,不能告訴任何人,現在才真正明白其中深意。
但依依冰雪聰明,我一遲疑,她立刻看了出來:“難道,他們說的是真的?原來你真的瞞著我?”
我惶惑不知如何回答,依依看在眼裡,似乎明白了一切,顫聲問:“但你一定告訴鄭勁松了,對不對?又是什麼兄弟如手足,女子如衣服的陳詞濫調,對不對?”依依和勁松,只怕永遠會是水火不相容。
我只好將去年冬天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訴了依依,依依聽說我幾個月來竟是和一群冤魂愉快相處,驚得不知所以,雙眼充滿了不解。我平靜地說:“他們要再問起,你就交代吧,至少可以你可以洗刷乾淨。何況,‘月光社’根本不是什麼特務組織,我問心無愧。”
依依狠狠踢了我一下:“你把我說成什麼人了?雖然‘月光社’清清白白,但早被定性為反革命組織,如果調查組知道了你和他們的關係,一定會順理成章地加罪給你,你可千萬不要糊塗,胡亂承認這事。”
我點頭說:“我當然知道,只是怕你的壓力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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