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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長期以來對自由的渴盼,在“月光社”裡得到了釋放。
1967年2月8日,多雲
最近,寫日記的心情蕩然無存。
幾天來一直沒有在醫院見到江宓的身影,我仍舊夜夜去解剖樓裡檢視,也再沒遇到過一個人。
不過今晚,也許大年三十真的有喜慶之處,我終於在老地方見到了江宓和劉存熾。
兩人看上去都很憔悴,江宓的臉上有幾處明顯的毆傷痕跡,劉存熾則一瘸一拐,顯然也受了不少委屈。我難過地問:“劉老,原來您也被捕了?”
劉存熾笑笑說:“一點皮肉之苦,算不得什麼。”
說話間,凌蘅素、駱永楓等人也陸續到了。我心裡感慨,這些人似乎和我一樣,沒有所謂的“家庭”,大年三十,還跟遊魂似的。我忙著佈置上唱機,江宓伸手攔阻說:“小蕭,今天就算了,最近風聲緊,還是小心點吧。現在唯一安全的就是你一個,一定要保持下去。我們兩個只是來和大家見一面,報個平安。”
凌蘅素等人的臉上都帶了悽惻,我忽然覺得有些不解,問道:“劉老,江大夫,你們今後是不是沒有麻煩了?他們是不是放過你們了?”
江宓帶了一絲苦笑說:“不錯,是再也沒有麻煩了。”頓了頓,又用慈愛的目光看著我說:“小蕭,今後儘量不要去放射科找我,即便去了,見不到我,也不要問,以免給自己添麻煩。”
我點頭稱是。
奇怪的是,照理說江、劉二人的返回,該讓我踏實才是,可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只好爬起來,寫了這點日記。
1967年2月15日,晴
我因為無家可歸,春節這些天,大多時間是在醫院裡度過。每晚,我還是會到解剖樓裡去看一看,希望能碰到“月光社”的親人們。但一無所獲。原來眾人還是比我更幸福,至少有家的溫馨。而我因此格外思念依依,還有勁松,我的好朋友,你在哪裡?
今夜格外冷。午夜過後,我還是睡不著,下了宿舍樓,抱著僥倖心理再次進了解剖樓,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得目瞪口呆:只見“月光社”的所有成員幾乎都到場了,雖然由於我的缺席而沒有任何音樂飄香,但每個人的臉上都喜氣洋洋,蘊藏不住笑意。莫非崢嶸歲月裡的春節一樣給人帶來美好的心情?
我大惑不解,問身邊一名化學系的講師究竟發生了什麼。他向前一指:“看他們兩個就知道了。”
不遠處,眾人簇擁著凌蘅素和駱永楓。駱永楓身著藏青色西裝,腰板筆挺,更顯得氣宇軒昂,一副絡腮髭鬚經過了更精心的修剪;凌蘅素則是一身猩紅的毛料旗袍,施了脂粉,長髮依舊披著。兩人的臉上漾著幸福和喜悅之色,光彩照人,不由令我感嘆:他們倆雖然年紀都不小了,但這樣的氣質,還是堪稱一對璧人。
原來兩人在今晚結婚。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算長,但在此之前我已經聽說,兩人彼此傾心愛慕已久,只是都心高氣傲,不肯先開口向對方直抒心意,加之兩人都好強,一心撲在事業上,所以遲遲沒有結為百年之好,今天終於走到一起,也算是水到渠成,打心裡為他們高興。
難免這時想到了依依,怎麼能讓她擺脫“鐵托”的糾纏呢?
我向他們道了賀,興沖沖地跑回宿舍,取了幾張約翰斯特勞斯的圓舞曲唱片,在這喜慶的夜晚,正是需要這樣熱鬧歡快又浪漫的音樂。
趕回解剖樓時,眾人正在向新郎新娘獻上禮物。大多數的禮物屬於禮輕意重,以書籍、繪畫和雕塑為主。忽然,人群發出了驚愕的“呀”聲,一陣“吱扭”“吱扭”地車輪響處,一個年過古稀的老者用實驗室的推車推出了一個碩大的長條玻璃櫃。眾人閃開了一條道,玻璃櫃展現在眾人眼前。我還算識貨的,再仔細看就認出,哪裡是玻璃櫃,分明是個水晶櫃,讓人瞠目的是水晶櫃裡居然有一個近乎完美的人體標本!
那標本似乎全由真人的部件製成,肌肉、骨骼、神經、血管都層次分明地擺成了一個有機的整體,可謂巧奪天工。但是要說這標本其實是具屍體也不過分,那水晶櫃也更像一個水晶棺材,是誰在婚禮上送這麼個不甚喜慶的禮物?
推車的是本校解剖教研室的廖豫昌教授,以前我們的解剖課就是他主講的。他朗聲說:“這裡大多數的同仁都知道,這是我花了十五年心血製作的人體標本,寶劍贈名士,駱大夫曾幫我審過56年版的部編解剖學教材,解剖學上的造詣可謂登峰造極,否則也不會年紀輕輕的就成了本市數一數二的外科高手。這標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