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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待在宿舍。觀看槍斃的人回來都說周文斌這次還夠種,這個平常很膽怯的人面對死亡卻表現的異常平靜,在執行死刑的那一瞬間,他那似乎永遠彎著的腰桿竟然挺直了。行刑後,他的屍體沒有被立即掩埋掉,在一片綠瑩瑩的草地上,他躺了一個下午,供革命群眾參觀。回來的人還說,那天他那張原本愁苦的臉死後卻非常的平和,好像睡著了一般。後來的某一天,曾陪學生去觀看了整個槍斃過程的王佚夫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周文斌終於解脫了,也許他早就在等待著這一天。”
周文斌解脫了,但夢才卻在這以後很長一段時間裡陷入到難以自拔的悲哀和自責中,張老師的勸解和小倩的溫存都不能幫他解脫出來。
無論別人怎麼說,夢才始終認為自己對周文斌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在最後時刻這位棋友曾經用目光向他求救——可是他,明知道這個可憐人是無辜的,卻由於膽怯,沒有做任何事情。他經常想起他們在一起的時光:下棋,談話,一起默默的眺望遠方……還有最後他們之間的那次對話——那天周文斌把他當作唯一知己,向他展開了自己的心扉,可是他這個膽小鬼卻不安起來,在隨後的幾個月裡迴避著這個不幸的人。現在回想起來,自己原來竟是這麼的卑鄙和怯弱!
“你這個人真奇怪,總喜歡把一些無關的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一天下午當小倩和夢才坐在西山一個可以俯瞰全鎮的山坡上時,她說。
夢才沒有搭她的話,他的眼睛一直在眺望遙遠的群山。看著他悲愴憔悴的面容,小倩心中一陣的痛:他這個樣子已經有半個月了。自從周文斌死後,便再也看不到他的笑容,當你勸慰他的時候,得到的只是沉默。在縣城國慶節彙報演出的時候,小倩的腳趾受了傷,此時正值全國在開展評“水滸”批宋江的運動,學校上課很不正規,她便託病一直待在家中。其實只過了一個星期,她的傷就痊癒了,她只是放心不下夢才,不願意去學校,白天的大部分時間她都伴隨在他身邊,就像他的影子似的。
“你老是這個樣子,晚飯也不來我們家吃了,弄的姑姑也很難受,她當時叫你不要在周文斌案子上亂說話是為你好啊,你要為周文斌鳴冤有證據嗎?你根本就救不了他,弄不好反而把自己也牽連進去,有人正等著想害你呢。” 小倩像大人一樣勸解夢才。自從這件事發生之後,她好像突然長大了。
“你和你姑姑都誤解了,我沒有怪你們,當時是我自己膽怯不敢出來說話,對周文斌我是有罪的。”夢才痛苦的說。
“你有什麼罪?你一點責任都沒有!——哥,你以後千萬別這麼說,再這麼說人家還以為人是你殺的。”小倩制止道。夢才沒有再說話,他的眼光又轉向了遠方。
突然,一陣悽慘的呼喚聲隨風傳來:“斌兒,你回來吧!” 夢才和小倩的目光都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他們看到了一個拄著柺棍的年老婦女正從北面的一個山埡口出來,她一面摸索著前行,一面重複著那哭聲:“斌兒,你回來吧!”這是周文斌瞎眼母親,自從兒子和媳婦死了以後,她便失去了生活來源,只能每日靠要飯為生。她並不上門去乞討,只是在白天的某個時候拿著一個空碗出現在鎮子的大街上,鄉親們都可憐她,每天總會有人在她的碗裡放點米飯或其它什麼食物。另外的時間裡,她都是在鎮子周圍的山谷裡遊蕩,並不打攪什麼人,不過她的悽慘的呼喚聲卻讓有些人感到了不舒服,為此大隊曾經派人制止過她,可沒有什麼作用,老婦人已處在半瘋的狀態。
看著周文斌母親遠去的身影,夢才淚流滿面。他不想讓小倩看到自己哭的樣子,便轉過身向山頂走去,但從他的背影可以看到那控制不住的抽咽。
“哥,你不要這樣,又不是你一個人知道她兒子是冤枉的,可誰像你這樣了?” 小倩哭著跟在後面勸道。
“在周文斌的事情上大家都是有罪的,但除了那個真正的殺人犯,我的罪惡最大,我將永遠揹負見死不救的罪責。” 夢才悲愴的說。這時太陽正在下山,晚風陣陣襲來,已經是深秋了,風很涼。
這一夜夢才通宵未眠,他一個人在宿舍後面的打穀場待了大半夜,直到凌晨四點才回到宿舍,早上他發起了高燒。他自己不說,別人也沒在意,只有金平國發現他的情況不對,當其他人都走了之後,小金悄悄的跑去找小倩。女孩感激的說:“平國哥哥,你真是個好人,知青裡面只有你真正的關心他,他好幾次對我提起你那年雙搶時對他的幫助。”智力有些遲鈍的年輕人被少女讚揚的臉皮發燙,他羞澀的說:“這是應該的,夢才也經常幫我——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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