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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毓明說,病了,就住在我管的病房裡。不過你放心,他沒啥大病,就是缺吃的。
這時候另一個女人問,大哥,你知道季晨光嗎?他也是一大隊的。陳毓明想一想說,記不起來,季晨光我還真不知道。我先領你們找程炯明去吧,他肯定知道,你們不是老鄉嗎?
陳毓明領著他們去了北房。陳毓明認識程炯明還是從嘉峪關回到夾邊溝的那幾天的事情:有一天,他和幾個分隊長在嚴隊長那裡開會,嚴隊長正在佈置右派們轉移去明水的路上的注意事項,一個瘦骨伶仃的大個子闖了進來,大聲地問嚴隊長:有人吃人肉了,你們不管嗎?嚴隊長問怎麼回事,大個子就說大幹渠東邊埋下的死人叫人挖出來了,大腿上的肉叫人剮了一塊走。死者的家屬找來不傷心死嗎?散會之後,有個分隊長告訴他,這個大個子叫程炯明,永靖縣供銷社主任。他在解放前是名商人,但又早早參加了地下黨。那位分隊長還說,那人在右派中的威信還是很高。原因是他善於外交,經常在半夜裡偷著跑出去到三屯鄉什麼的地方給右派們換糧食,買土豆,同樣的錢他買來的就多,誰求他他都不拒絕,也不嫌辛苦。
他進一步瞭解程炯明是到了明水以後,是他進病房當護理員的前幾天。農場丟了一頭大黃牛,領導估計是叫右派們宰著吃了,佈置分隊長們調查。分隊長問藺為軒知道誰宰牛的事不,藺為軒說看見程炯明吃牛肉了。那天程炯明和一幫身體較好的右派正在伙房旁挖水井,領導叫人把他從井裡叫上來,問他宰牛了沒有。他不承認。管教股的兩個幹事剝了他的棉衣,用麻繩把他五花大綁捆了起來,關進一間窯洞裡。幾個小時後他就承認是他宰了大黃牛。問他怎麼宰的,他回答把牛牽到明水河,在冰上鑿了個洞,把牛扳倒在冰窟窿裡淹死了。後來用一隻雙箭牌的小刀劐開了牛皮,切下一隻牛腿拿回去和幾個要好的右派分著吃了。他每天到明水河去切一塊肉……管教幹事問宰了的牛藏在什麼地方,他便領著管教幹事去明水河實地察看。領導看見冰窟窿外邊放著幾塊大石頭,石頭上拴著一根麻繩,另一頭浸在水裡。就抓住繩子往外拉,從窟窿里拉出半隻沒吃完的牛。
這件事要是發生在幾個月前,不槍斃也得判個十年八年送至飲馬勞改農場去,可這時明水已到了死亡不可遏止的狀況。領導便也沒再進一步處理,饒過了他。並且因為他的兩隻胳膊已經被繩子捆得幾乎殘廢,病房成立後還叫他進了病房……
陳毓明領著兩個女人兩個孩子進了北房,一掀門簾子就喊,有人看你來了,程炯明!
程炯明的鋪在地窩子靠裡頭的地方,他正和兩個病號說話。他站起來說,喲,是陳隊長呀,誰看我來了?陳毓明說你看誰看你來了。等到女人走到跟前,程炯明才叫一聲:喲,你怎麼來了?女人沒說話,陳毓明說他:怎麼,不叫人家來嗎,不叫來那就打發回去唄。程炯明笑了一下,陳毓明又說,快,快,把雪打一下,叫上去焐焐腳,凍壞了。程炯明拿了個毛巾給女人打雪,然後又給那個女人和娃娃打雪,並說,焐一會,你們都焐一會腳,等一會兒領你們找老季去。他住的窯洞沒火,冷得很。
女人和孩子們都上鋪坐下,用被子蓋上腿腳。這時,程炯明才問,你們怎麼這時間才到,火車不是早就過去了嗎?女人說,我們坐過站了,坐到清水車站去了。從清水坐火車返回來,打聽明水,有個人又說明水沒火車站,叫我們在高臺下車。在高臺火車站下車天就黑了,我們不敢走,在鐵路工人的柴禾垛跟前蹲了半夜,鐵路工人把我們叫進去烤火,天亮了才順著鐵路走過來……
程炯明說,我在信裡不是說得清清楚楚嗎,在明水河車站下車?
女人說,明水河連個燈都沒有,車停了一下,啥也沒有,我們沒敢下。
程炯明又說,從清水返回到高臺當然天黑了,那是哈密來的車。你們就那麼傻,不會找個旅社住下嗎?幸虧人家鐵路工人叫你們進房子去了,不叫的話你們還要蹲一夜嗎?凍死了怎麼辦?
女人嗚嗚地哭起來:我們聽說這面亂得很,有搶人的,下了車哪敢動呀……嗚嗚嗚。
女人一哭程炯明就住口了,臉色變得黑且難看。過一會兒才對季晨光的女人說,你做的啥事嘛,你來看老季就行了嘛,還帶上娃娃,叫娃娃們受這罪。
那女人沒哭,只是抹眼淚:老季信上說的,他想娃娃了,想看一下娃娃。
旁邊坐著的病號們嘆息說,可憐呀,婆娘娃娃在野地裡蹲了半夜……
說說話,喝點水,季晨光的女人孩子暖和過來了,要程炯明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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