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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幹不動了。管教幹部們也不催促幹活,他們也明白,一頓吃不上半斤糧食,幹不了活!耗了幾天,領導就乾脆宣佈停工,並動員右派們挖野菜,挖草根充飢,想辦法活命。
病號們更慘了。他們無力去挖野菜,捋樹葉。他們喝完了每天供應的半碗麵糊糊就只能躺著了。他們知道,死亡在不遠的地方等著他們,那些原本健康的人已經在死亡了,他們還能倖免嗎?
他們靜靜地躺著,儘可能節省體能的消耗,以延續時日……
這是10月底的一天下午,王永興和他的夥伴們在地窩子裡躺著。天氣太冷了,曬太陽已經沒有了意義,乾脆就鑽在被窩裡不出來。突然一陣風颳進來,原新添墩作業站的副站長趙來苟挑起門簾走了進來,大聲說,梁書記看你們來了!他的話剛落,夾邊溝農場的黨委書記梁步雲就走進來了。
趙來苟的意思是要病號們坐起來或者站起來,迎接領導,但是病號們躺著沒有人動一動。於是他又喊了一聲:聽見了嗎,領導來了,起來!快坐起來!
有人坐起來,大多數仍然躺著。趙來苟生氣了,瞪大眼睛嗯了一聲,要發脾氣,但梁書記用目光制止了他,問,你們怎麼都睡著呀,怎麼不挖野菜去?
石玉瑚躺著說了一句:我們走不動。
趙來苟也說,這是些病號,在新添墩就病了。
梁書記說,嗯?病號?轉移之前就病了?那怎麼不住院治療?
趙來苟回答,這些都是老病號,場部醫院沒病房,沒住上醫院。
是嗎?新添墩還有這麼多病號沒住院嗎?梁書記說著,向王永興彎下腰來:你得的啥病?
肝硬化,腹水。
多長時間了?
一年。一年零幾天。
沒住過醫院?
住過三個月,出院了,秋天又犯了。
再犯就再去看嘛。不住院硬抗,能抗過去嗎?
看過了,沒床位,病房都住滿了。
梁書記不再說話。順著過道走了幾步又走回來,對著趙來苟說,這要想辦法呀,這麼冷的氣候,風這麼大,就這麼躺著,能挺過冬天去嗎?
趙來苟說,梁書記,這話得你說,我說了不頂用。
梁書記和趙來苟走出去了,右派們就突然活躍起來。石玉瑚說,你們猜一猜,梁書記能想出啥辦法來?王永興說,能把我們送到夾邊溝醫院去嗎?有人說能,梁書記說話還是頂用的,只要他說送,就一定能送過去。但有人說,那可不一定,我聽說夾邊溝的醫院裡病號塞得滿滿的。說著說著話題就轉移了,有人談起梁書記的歷史,說他原是定西地區檢察院的檢察長,因為右傾錯誤,去年反右傾撤了職調到夾邊溝來當個副書記……但是大家的議論被趙庭基的到來打斷了。趙庭基一進來就沮喪地對王永興說,我又叫人偷了。王永興問什麼叫人偷了?他說今天收到家裡寄來的十多斤熟面[2],未及吃一口下肚,叫人連面口袋連大衣偷走了。問怎麼偷的?他說把炒麵拿來後掛在牆上,還蓋上一件大衣,上個廁所回來熟面就不見了,大衣也不翼而飛。王永興聽了心疼得不得了:哎呀,你這個人呀,都是啥形勢了,你還把熟面掛在牆上去上廁所……又是一念之差?我上次就想跟你說,病號隊隊長官錦文,人家是長征幹部,延安時代彭德懷司令部警衛團的團長,解放後擔任天水步兵學院戰術系主任,在夾邊溝和我一個組,大夏天在地裡勞動,襯衣外頭還穿個毛背心。管教幹部就起了疑心,叫調查怎麼回事,查來查去才知道,他背心裡頭縫了個口袋,裡邊裝著些從家裡帶來的錢。人家那麼大的幹部,一個月還不掙你半年的,都把錢帶在身上,防賊偷!把你個教員有多少錢,還卷在行李裡頭,把熟面掛在牆上!你真是謙謙君子呀!趙庭基連聲嘆氣,懊悔不已……
梁書記來過的第二天,一輛汽車朝著夾邊溝農場駛去。梁步雲親自開車,車上擠著二十幾名病號和他們的行李。
夾邊溝農場的場部是勞改犯們1954年建成的。機關辦公室是四棟白色的平房,兩棟一排兩棟一排坐西向東,場領導和各股室的幹部們在這裡辦公。辦公室北邊依次排列著幹部宿舍、幹部家屬宿舍、醫院、倉庫,但這些房子都坐北朝南。再北邊是農業大隊居住的四合院。這個大院還包括雜役們的作坊,修鞋組、木工組、理髮組。與四合院相鄰的是磨面房、糧食倉庫。倉庫外邊有一條通往新添墩的公路,路北是菜地。
場部辦公室斜對面隔著馬路是基建大隊的四合院。
往日的夾邊溝農場場部還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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