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部分(第2/4 頁)
個習慣,吃過了飯總要躺兩個小時。他的理由是糧食太金貴了,吃到胃裡後必須靜臥使糧食在胃裡充分地消化,腸胃充分地吸收營養。可是這天他剛躺下片刻,就聽見一個熟悉的嗓音叫他:王永興,王永興在裡頭嗎?他忙不迭地迎出去,嘴裡喊著:趙庭基?是趙庭基嗎?
他和趙庭基在門口的過道相遇,握著手說,哎呀你怎麼來了?趙庭基說,我昨天就聽說新添墩的人要全過來,今天就看你來了。哎呀,你怎麼成這樣子啦?王永興說,怎麼了,我怎麼了?趙庭基說,你看瘦成啥了,臉成個長條條了,鬍子一大把……我都認不出來了!王永興說,那你以為你好看嗎?你的鬍子短嗎?你都成骨頭架子了!
趙庭基是永登一中的教導主任,他們是同一批宣佈的右派。他們兩個人歲數相仿,小時候兩人就認識,他們的父親也都是好朋友。只不過趙庭基的家境好,父親送他去讀臺灣大學,而王永興的父親是個私塾先生,家境不行,上完了中學就跟著父親去教書;解放後王永興當鄉村小學的教員,趙庭基是中學教師。但是這並不影響他們之間的朋友關係,每次集中學習或者王永興進城辦事,兩人都見面晤談。趙庭基有學識,口才又好,是縣上有名氣的教師。
兩個人在“炕”上坐下,王永興見趙庭基臉色不好,垂頭喪氣的樣子,問,你怎麼了,土頭土臉的?
趙庭基立即沮喪地說,唉,倒黴透了,我叫人偷了。
王永興一驚:偷了?丟什麼了?
遷移的路上不是集體拉行李嗎?衣裳叫人偷光了,連飯碗都偷掉了。
還有什麼?
還有八百塊錢,叫人偷得光光的了。
嘿,你怎麼這樣做哩?錢能放在行李中嗎?那要裝在身上。
唉,一念之差。我們組的一個人來明水前的幾天到東邊巡渠,遇上兩個農民,把他給搶了。我就想著錢放在宿舍裡還是保險……
你就忘了防賊的事了!
一念之差,一念之差呀。
遷移的時間該裝在身上……
這麼想過,但又想集體執行李,那麼多人的眼睛看著,賊敢偷嗎?
偏偏就偷了!
嗯,偷得一文不剩。連買張郵票的錢都沒有了。
兩個人說了會話,趙庭基就匆匆告別,說是隊裡派他們出來挑野菜摘沙棗樹葉的,時間不能耽誤多了。王永興叫他等一下,把自己的大茶缸子給了他,還給他兩張郵票叫他趕緊給家裡寫信要衣裳……
1960年的夏季,為了落實省委關於以最快速度建成甘肅省最大的穀物農場的指示,酒泉勞改分局組織酒泉地區十多個勞教農場的領導和生產部門的負責人在高臺縣的鹼泉子農場開會,商討和籌劃建立明水農場的具體措施,會議開的時間很長,因為缺少許多資料,會議期間還要做出農場的建設規劃和人員佈置。但是,這一切準備工作都沒有完成,秋天就到來了。於是大概地確定了幾個住人的點,領導就催促與會者回原單位去,按照會議決定的人數去抽調勞教人員過來。會議決定,明水農場必須立即上馬,利用秋冬季節開荒,挖渠,明春就要播種。至於農場規劃,可以一邊幹一邊測量和制定。會議還決定,夾邊溝農場因為地處荒漠,風沙又大,不宜農作物生長,決定只留下三四百人守攤子,其餘勞動力全部轉移到明水來。對於會議的決定,其他農場都拖著沒辦,因為那些農場的領導認為冬季即將來臨,沒有房子住,沒有水井,沒有煤燒,吃糧也很緊張了,人過去後怎麼生存?唯獨夾邊溝的領導對此決議執行得又堅決又迅速,除去部分病號和兩個農業隊之外,幾乎是全體人馬浩浩蕩蕩開了過來。
王永興和三十幾名病號躺在一間地窩子裡。天氣一天比一天冷了。地窩子沒門,他們把一位來明水後死掉的人的被子掛在門上,遮擋風寒。天氣晴朗的日子,他們挪到門外的溝坎下躺著或是坐著曬太陽。關於寒冷,他們已經習慣了,因為自從來到夾邊溝,他們的房子就沒有生過火,沒發過爐子,沒發過煤炭。
但是,10月中旬,領導突然宣佈,從明天起,每月的口糧供應降為15斤原糧!
右派們驚得魂飛魄散!
以前他們吃30斤,零零星星餓死人。到了這年的夏收之後,口糧降為24斤,新添墩每天都要餓死人,現在降為15斤,人還能活命嗎?但他們毫無辦法。他們是戴罪之人,連句吃不飽的話都不敢說,誰也不想罪上加罪。他們只有一個辦法,拖著疲憊的雙腿走到開荒修渠的工地,然後就站著,坐著,或在田埂旁躺著,他們
本章未完,點選下一頁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