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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的老師用一個,不信佛的工作人員用一個。每天的早飯午飯,學僧們都要先舉行“過堂”儀式,其他三個不搞。今天,大齋堂裡只有十來位學僧用餐,慧昱進去時,他們已經坐成一排唱了起來。慧昱坐下,隨他們心不在焉地唱著,眼睛卻盯向了鄰座面前的那瓶辣椒醬。沒出家時,慧昱是很喜歡吃辣椒的,可是出家後師父告訴他,佛祖制戒,出家人要戒蔥蒜等“五辛”,辣椒雖然不在“五辛”之列,但也不要吃它,因為修行中的心情平和為佳,而辣味有刺激性,人吃了它會情緒激烈,增長慾念和嗔恚。慧昱一直記住師父的教導,進佛門之後從不吃辣味。而在佛學院,雖然齋堂不供辣味,但師生們個人弄來辣椒佐餐是不被禁止的,因此許多學僧的座位上都常常放著一瓶辣椒油或辣椒醬。儘管這樣,慧昱用餐時也對它們視而不見,從不害饞。但今天,當唱唸完畢開始吃飯時,他摸過鄰座同學面前的瓶子,往自己碗裡狠狠地撥了一些辣椒醬,狠狠地夾了一些送進嘴裡。幾年沒吃,他有些受不了,但同時也覺得十分過癮十分痛快,於是一口接一口吃它,直吃得頭上出汗。
吃罷飯出了齋堂,覺得自己心裡像揣了一團火,情緒十分亢奮。他跑到院中一棵槐樹下,一下下蹦著高撕那樹葉。撕幾片,塞到嘴裡嚼碎了,“啐”地一口吐掉。吐掉了,再撕再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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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手合十 第五章(2)
他看見,吳老師和郭老師正在小齋堂裡吃飯,決定等他們吃完,去他們宿舍坐一坐去。
佛學院的主課是佛學,但也有英語、書法、會計、計算機等課。教這些課的老師都是從外面聘請的退休人員。因為他們不信佛,單獨住在後面的一個小院,慧昱經常在課下找他們請教。那個教書法的老頭最有意思,他將自己的宿舍自題為“綠天庵”,每天晚上都要喝上一瓶白酒,醉意上來便揮毫潑墨,一邊寫一邊說:“懷素何許人也?我也!懷素圓寂一千二百年後轉世為我吳聊!懷素當年是草書天下獨步,我吳聊今天也是草書天下獨步!不信?不信你就看看!喏,喏,這一彎,這一豎,天下誰人能敵?哈哈哈哈!”慧昱知道,吳老師說的“天下獨步”肯定有些妄語的成分,因為他在書法雜誌上看過一些當代名家的草書作品,那可是自然瀟灑、簡練含蓄,比吳聊的高出一籌。但慧昱不敢滅他的威風,只轉了話題問道:“吳老師,你既是懷素轉世,為什麼不出家?”吳聊說:“你不應問我,應問懷素為何要當假和尚。他不談經不說禪,醉來把筆猛如虎,這是出家人的樣子麼?所以,我轉世的時候發願,佛門不進而傍,禪機不參而悟,明白吧?”慧昱心想:吳老師也真是個人物,他這種作派,或許真是悟透禪機了。於是就更加恭恭敬敬地向他學習。
英語老師是個性格拘謹的白髮老頭,叫郭正慎。他在大學裡教了一輩子英語,十年前曾參加英國一家雜誌的徵文比賽獲獎,收到一千英鎊獎金,但他行將就木,卻連國門沒踏出去一步。退休後,他想無論如何也要自費到某個英語國家走一趟,可是他那工人出身的老婆就是不許,說出國旅遊是“燒包”,把他的工資攥在手裡一個子兒不給。郭老師氣不過,就受聘到佛學院教書,用他自己的話叫作“變相出家”。可是這樣也不能清靜,他老婆每月都要來一趟,將他那一千元聘金拿走。好在這裡飯菜由學校供給,郭老師並沒有別的花銷。慧昱每去他的宿舍,老頭總是抱一本英文版的《瓦爾登湖》入迷地讀。上個學期,老頭還借給他看了幾天。慧昱在英漢詞典的幫助下艱難地看了幾章,管窺了一下梭羅所居住的那個澄明之境、“西方淨土”,心想,郭老師也真是可憐,他的瓦爾登湖在哪裡呢?
二位老師吃完,路經這裡向宿舍走去。看見慧昱蹦得老高,吳老師喝彩道:“好一個旱地拔蔥!”慧昱急忙轉身向他倆合掌問訊。郭老師問:“慧昱,還沒開學,怎麼早早回來啦?”慧昱說:“你們兩位老師不也回來啦?”吳老師哈哈笑道:“是呀,我們也早早回來啦。我是想回來搞創作,郭老師呢,是躲家裡那位夜叉女!”郭老師老臉通紅,擺擺手在前頭急急走了。吳老師一邊走一邊向慧昱講:“不知道吧?郭老師在跟老婆鬧離婚呢。”慧昱聽了很驚訝:“那麼大年紀了還鬧離婚?”吳老師說:“老郭實在受不了他老婆的管束,非要把婚離掉,在有生之年攢一筆路費,去遊一個英語國家不可。”慧昱想想,這郭老師也真是個苦人,現在受的是“求不得”和“怨憎會”兩苦。他不便對老師的生活發表評論,就說:“吳老師,有一段時間沒看你寫字了,這會兒去看看好嗎?”吳聊說:“好哇,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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