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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今天阿拉跟誰一起吃飯的?黃金榮黃老闆!”
大家就都讚歎,猛拍馬屁,白先生叼著紙菸吹噓著自己的通天能耐,一雙眼睛時不時在林文靜臉上打轉。
林文靜忙了一整天,實在累急了,晃著搖籃慢慢打起了瞌睡,忽然胳膊上一疼,立刻驚醒過來,就看到外婆陰沉著臉從旁邊走開,一手捻著佛珠,另一手裡還拿著裁縫用的錐子。
胳膊被外婆扎出了血,林文靜卻不敢出聲,誰叫自己打瞌睡了呢。
舅媽又在叫嚷:“茶壺空了也不知道添水,一點眼色都沒有。”
林文靜趕緊又去倒水沏茶,在廚房間的時候聽到客堂裡大家在議論自己。
“小靜今年不小了,怎麼還不出嫁?”這是白先生在說話。
“二十出頭吧,嫁人還太早,家裡總得有人幹活。”這是舅舅的聲音。
白先生又說:“米兄此言差矣,嫁得好可能撈不少銅鈿,阿拉認識一位老闆,是做煙土生意的,正想娶個二房……”
聲音低了下去,大概是在竊竊私語,等林文靜拎著水壺回來的時候,眾人的表情已經變得曖昧起來。
“不早了,明天還有事體,告辭了。”白先生起身告辭。
舅舅客套道:“再打兩圈嘛。”
“真有事體,約了法租界巡捕房的葉探長喝茶。”白先生拿起了自己的禮帽。
“那是正經事,馬虎不得。”舅舅送客出門,白先生臨走前還意味深長的瞄了林文靜一眼,讓她不由自主的顫慄起來。
終於忙完了一天的勞作,林文靜又回到閣樓上,雖然疲憊至極卻久久不能入睡,她知道,家裡準備把自己賣個好價錢,沒有爸爸沒有媽媽,孤苦伶仃一個人在上海,或許嫁人是最好的出路了,起碼娶自己的人不會象米家人這樣把自己當傭人使喚吧。
忽然有人敲門,這麼晚了會有誰,林文靜低低問了一聲:“誰啊?”
“是啊,阿姐。”門外是同父異母的弟弟文龍,一大家人中唯有文龍和自己有血緣關係,他已經十歲了,在南市讀高小。
文龍爬進了閣樓,手裡拿著一個包子:“阿姐,這個給你。”
林文靜眼圈紅了,還是弟弟疼自己:“文龍你吃吧,阿姐吃過了。”
“阿姐騙人,儂肚皮咕咕叫呢。”文龍硬把包子塞給了姐姐。
林文靜吃著包子,心情好了不少,問道:“文龍最近成績怎麼樣?”
文龍道:“最近外面老打仗,不太平,學校放假了。”
“哦……”林文靜早出晚歸,弟弟學校放假都不曉得。
文龍又道:“阿姐儂放心好了,阿拉一定努力學習,將來考北京大學。”
“為什麼要考北京大學呢?”林文靜心裡隱隱作疼起來,那是自己永遠無法癒合的傷疤。
“因為北京有冰糖葫蘆啊。”文龍很認真的說道。
林文靜眼前忽然就浮現出北大的校園,什剎海的冰糖葫蘆、衚衕裡歪歪扭扭的腳踏車,陽光明媚,無憂無慮,還有那刻骨銘心的初戀。
仰望著低矮的天棚,她的眼眶裡淚水逆流成河。
……
招商局輪船公司的申津線海輪頭等艙內,江東省軍務督辦陳子錕仰望著天花板睡不著,五年前他和小順子搭乘輪船從天津到上海,坐的是五等艙大通鋪,如今卻是豪華頭等艙,滄海桑田,彷彿只是昨日。
整艘船已經被陳子錕包下了,偌大一條海輪只裝載了三十個人,沿途不停靠任何港口,星夜兼程趕往天津,第三日中午抵達天津港,下船直接掛專列直奔北京。
下午時分到達北京正陽門東車站,站臺已經戒嚴,一隊護路軍士兵肅立兩旁,等陳子錕一下專列,鼓樂齊鳴,有**喊一聲:“敬禮!”士兵們頓時齊刷刷舉起了步槍行持槍禮。
車隊路警隊長趙家勇一身戎裝,小跑上前:“卑職給陳大帥請安。”
陳子錕笑道:“自家兄弟,整這個景幹嘛。”
趙家勇道:“您現在是大帥了,凡事都要立起體統來,要不然讓人家知道還以為咱們不懂規矩。”
陳子錕哈哈大笑:“算你有理,備車,回府。”
趙家勇道:“恐怕不能先回府了。”
“為什麼?”陳子錕很納悶。
旁邊過來一人,筆挺的藍色呢子制服,肩上掛著金色綬帶,腰間垂著帶金色流蘇的佩刀,敬禮道:“卑職是總統府侍從武官,奉大總統之命請陳督辦到新華宮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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