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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車隊過去了,林文靜匆匆趕路,趕到黃先生家的時候,黃太太臉色很不好看,用上海話咕噥了幾句,林文靜雖然在上海住了好些年,但依然說不好上海話,用略帶福建口音的國語連聲道歉,黃太太的語氣略微和緩了一些,道:“少爺在屋裡廂,儂進去吧。”
林文靜推門進去,忽然一盆水從頭澆到腳底,耳畔傳來刺耳的笑聲,黃少爺拍著巴掌哈哈大笑:“中計了,中計了。”
這盆水大概是洗菜剩下的,一股魚腥味,還有幾片菜葉粘在頭上,林文靜被突如其來的惡作劇嚇呆了,怔怔的竟然說不出話來,陰丹士林布裙也溼了,啪啪的往下滴水。
黃太太見了,竟然一點也不生氣,不緊不慢道:“這孩子,又調皮了,林小姐儂到洗手間去擦一下好了。”
林文靜放下書包到洗手間去了,黃太太的牌友又在外面催促,便自顧自去了,黃少爺看看四下無人,輕輕開啟林文靜的書包,將夾層裡的幾張鈔票抽了出來,塞進了自己的口袋。
男孩子正值青春叛逆期,憑林文靜的本事根本無法管教,不過今天黃少爺很聽話,一雙狡黠的眼睛眨啊眨的,倒也沒有再鬧出什麼花樣來,就這樣熬了三個鐘頭,直到黃家開晚飯的時候林文靜才離去。
出門的時候,正遇到黃先生提著公事包從洋行回來,不論任何時刻,黃先生的皮鞋和頭髮總是鋥亮無比,他客氣的邀請家庭女教師留下吃飯,林文靜自然是婉言謝絕。
出了黃家,穿過幾條弄堂就是自己家,進了家門就看到堂屋裡飯桌上杯盤狼藉,只剩下一些殘羹剩飯,外婆在菩薩前眯著眼睛唸唸有詞,舅媽正和米姨拌嘴,舅舅拿著一張申報翹著二郎腿置身事外。
林文靜放下書包去收拾碗筷,舅媽斜了她一看,說道:“洗完了碗筷來看小囡,阿拉要出去打牌。”
“知道了。”林文靜低低的答應了一聲。
舅舅放下報紙自言自語道:“今天是先施百貨發薪水的日子哦。”
米姨也跟著乾咳一聲。
林文靜趕緊拿起書包,翻來覆去找了一遍,卻沒發現今天剛發的薪水,那可是整整十五塊錢啊!一個月的薪水!竟然丟了。
看到林文靜的窘態,舅媽冷哼一聲:“吃白食還想不交錢,哪有這樣的好事體。”
米姨掃了她一眼道:“興許是忘在哪裡了,好好找。”
林文靜急的滿頭是汗:“我記得是放在書包夾層裡的,怎麼找不到呢。”
“女孩子家家要存些私房錢也是應該的,舅媽是過來人,明白的很。”舅媽輕飄飄的丟下一句,起身走了。
米姨臉色很難看,也回屋去了。
林文靜很委屈,不知所措的站著,舅舅寬慰她道:“一時想不起就慢慢想,外面三隻手那麼多,是不是在什麼地方被人扒了去?”
“不會的,我很小心。”林文靜道,這些薪水對她來說很重要,一刻都不曾離開身邊,除了在黃家洗臉的那幾分鐘。
可黃家是體面人,斷不會拿自己的鈔票啊。
舅舅打了個哈欠,想必是鴉片癮犯了,放下報紙出門過癮去了。
雖然還有一些殘羹剩飯,但林文靜完全沒胃口吃,洗完了碗筷就去伺候舅舅的孩子,把屎把尿的忙了半天終於把孩子哄睡著了,這才拖著沉重的腳步回到閣樓上,這片逼仄的空間才是自己溫暖的小窩。
床邊放著幾本書,那還是在北大上預科留下的課本,每每翻開這些課本,林文靜就覺得特別安詳寧靜。
忽然樓下又傳來舅媽尖利的叫聲:“小囡又哭了,快下來抱他。”
樓下客堂裡擺起八仙桌,舅舅正和客人們打麻將,其中一個胳膊上刺著龍的人姓白,大家都叫他白先生,是米姨的姘頭,上海灘的白相人,林文靜很怕他,因為他的目光總讓人想到癩蛤蟆或者蛇之類的動物。
“小靜出落得越發水靈了,在公司裡還好吧。”見林文靜下樓,白先生笑眯眯的說道,一雙三白眼在女孩子身上肆無忌憚的打著轉。
先施百貨的工作是白先生幫忙聯絡的,這家百貨公司是上海灘最好的商場,營業員要求很高,會講國語和英語,面容俊秀身段苗條,簡直就是選美,依林文靜的自身資質本來也可以入選,但白先生非把這個功勞攬在自家身上。
“還好,謝謝白叔叔。”林文靜哄著搖籃裡的小外甥,彬彬有禮的答道。
“喔,那就好,有啥事體跟白叔叔講,一句閒話全部擺平。”白先生一邊洗著牌,一邊吹著牛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