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大娘歸(第1/2 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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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月色下,宋珩獨坐在四角飛翹的棲霞亭中,一雙漆黑的星目裡仍是喜怒不辯,此時正將目光落在施晏微輕盈的身段上。
方才在黛岫居里,施晏微就未曾喚他,這會子若要裝作沒瞧見他,不免失了禮數,平白落人口實。
思及此,施晏微暫且壓抑心中酸澀,臉上頹雲散盡,立在原地朝人行叉手禮,語氣溫和卻無半分逢迎謙卑之姿。
瞧上去全無士族貴女的古板持重,亦不似市井門戶出身的女郎那般行止無狀,更無府上婢女見到他時的卑躬屈膝。
靜謐的園子裡,她的聲音似一道自石上緩緩洩出的潺潺流水,清潤純淨,聽上去甚是悅耳。
宋珩不由心念微動,眸色裡染上幾分打量和探究之意。
早春的晚風,少不得透著絲絲涼意,那風兒吹動施晏微並不厚重的春衫和裙襬,如練的月華落在她白瓷般的臉上,更添一抹朦朧之美,天鵝頸下起伏如峰,細腰若柳。
那一道道冷意刮在面上,宋珩卻是無端出生一股子燥意,立起身來不疾不徐地邁下石階,繼而止住腳步,與施晏微隔了約莫一丈的距離。
宋珩此人脊背挺拔如松,體格高大健壯,寬大的衣袍下藏著溝壑分明的腱子肉,眉宇間透著股上位者的氣勢,威嚴自顯。
只見他垂下眼簾,將施晏微那一雙清透如水的桃花眼看在眼裡,輕啟薄唇問她道:“某見楊娘子方才一路頹然失神,可是有什麼心事?”
施晏微甚至都不及他的肩膀處,此刻只能抬起頭來方能看清他的臉,觀他為人清正守禮,是以心中並不過分設防,尋了個妥當的說辭:“家主多慮,妾並無心事,不過是見今夜月色甚好,忽而憶起亡兄,並無旁的因由。”
思念亡兄,這個理由確無任何不妥。
然,宋珩最擅洞察人心,分明覺得她在說起亡兄二字時,面上沉靜如水,眼中亦無分毫哀慼之色,倘若不是她刻意在他面前扯謊,便是她將情緒掩藏、把控得極好,絲毫不將喜怒示於人前。
若是後者,如她這般的年紀,倒是太過年少老成了些,二孃不過略小她兩歲,心性卻遠不及她。
“是某出言無狀,倒勾起楊娘子傷心事來。”
宋珩語調平緩,刻意放低姿態,似在等待著她說出些什麼話來。
那風兒似是又緊了一些,施晏微本就怕冷,加之這具身子底子薄弱,叫那微涼的晚風這麼一吹,哪裡還有半點與他閒聊的心思,遂敷衍道:“家主本是出自好心,又何來出言無狀一說。天色不早,外頭風涼,家主仔細莫要著涼才是,妾還有事,這便先行一步。”
話畢提起裙邊抬腿欲走,就見宋珩朝她走了過來,輕啟薄唇道:“楊娘子雙陸棋藝甚好,不知他日可否賞臉對弈一番?”
她今晚就是不被這冷風吹出病來,日後對著他這麼張臉玩上半個時辰的雙陸棋,只怕冷也冷死了。
是以不帶片刻的猶豫,稍稍後退一步,婉言推拒道:“家主謬讚,今兒個與二孃對弈佔得上風實屬交了好運,如何敢在家主面前班門弄斧。”
拒絕的這般乾淨利落,非但沒有半分攀附親近之意,反而存著幾分避他不及的意味,倒是出乎宋珩的意料。
宋珩呆呆立在原地,眼瞧著那抹素淨的藕色越走越遠,直至施晏微纖長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無邊夜色之中,他方提了自宋清和屋裡帶出來的燈,閒庭信步地回到退寒居。
主子未歸,橘白、馮貴等人未敢下去安歇,待聽得外頭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忙迎出門來,宋珩將那碧紗燈籠交與橘白,沉聲吩咐道:“明日將這盞燈送回黛岫居,再去庫房裡揀些鞏縣白瓷一併送去,太夫人屋裡挑幾樣碧色的紗綢和安神的香料送去。”
橘白應聲答是,自去了,又聽商陸恭敬問道:“水已燒滾,這會子正在爐上熱著,家主今日可要沐浴?”
宋珩聞言,不曾看她一眼,只淡淡道:“去備冷水來。”
初春時節,井水寒涼,如何泡得澡?商陸心中很是不解,卻不敢多問,應聲退下,去後院喚小廝多打幾桶井水送來。
馮貴指揮小子將井水往浴桶裡倒了,而後從橘白手裡接過填漆梨木托盤,其上放著疊整齊的乾淨中衣、褻褲、外袍等衣物,馮貴將那托盤放到浴房內的條案上,接著拿火摺子點燃仙鶴銜枝燈臺上數支蠟燭,燈芯處散出橙黃光暈,整間浴房登時亮如白晝。
雕寶相花朱窗處置著一架六折泥金繪山水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