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部分(第3/4 頁)
門,她來到了院子裡。
院裡有一口大水缸,裡面盛滿了山泉水,那水清亮而透明,這是一個天然的大鏡子。
好好看看自己吧,新婚小別,喬巧兒想給自己的男人一個驚喜。她便情不自禁地向那水缸走過去,她要藉助那缸裡的清泉,看看自己到底漂亮不漂亮。
喬巧兒剛往水缸前邊一站,她那漂亮的臉蛋兒立刻就浮出了水面,黑眼睛,高鼻樑,兩個酒窩兒那樣精緻,悅目。她自作多情地將那嘴角往上一翹,微笑便在臉上,那樣的嫵媚,那樣的清純,散發著迷人的韻味。這水中的女人是我嗎?像個精靈。這樣的女人,她應該嫁給一位英俊的少年。喬巧兒不敢再去看那清清泉水中的那張臉,眼睛跟著便溼潤了。
快別瞎想了。喬巧兒又討厭起自己,要求過高了。
山樑上的老貧協是在極度興奮中度過了一個快樂的上午。該吃飯了,可他覺不出餓,心裡時刻想的是喬巧兒,想得很!張揚的情緒怎麼都過不去。
狗日的,我算個甚?他自己作賤著自己。難道我是天上的星宿不成?咱不是嘛!一朵鮮花硬是插到牛糞上了。老貧協是高高興興地想不通。
論相貌,喬巧兒應該嫁給專員。專員的婆姨也不一定比她俊。看來,我是把專員睡不上的女人給睡了。老貧協心裡美得還想唱一唱,浪一浪。
立在山樑上,他看見喬巧兒遠遠地過來了,心裡一美,那就騷情一下吧,他便張狂地又唱起來:
騎馬要騎紅點點,
婆姨要找花眼眼。
喬巧兒聽見了,喬巧兒知道這首情歌是給她唱的。喬巧兒就遠遠地朝那山樑上的老貧協揮動著手臂,腳底下的步伐也加快了許多,變成了衝著山坡一路的小跑。
山下的腳步牽動著山上人的心。
山上,信天游在繼續,唱得更為深情了:
想你呀想你呀想死個你,
心肝肝心尖尖我心上只有你。
把命命活到一萬歲那是說神神,
美人兒美人人愛這才是個人。
我的心肝肝,
我的個心尖尖。
感情過於投入,甚至還想再栽一回樹!老貧協一邊歌唱,一邊張開雙臂去迎喬巧兒,他要撲上前去,將喬巧兒摟到懷裡好好栽樹。
可他忘記了,此時他是站在山樑上。不料一腳踩空,人就翻滾了下去。
沒有來得及往醫院送,老貧協就摔死了。他沒有痛苦,他是帶著美好離開了人間。
生命很脆弱,無論誰,無論地位高低,身份貴賤,哪天一腳沒踩穩,都有可能發生意外。誰也不敢保證,死亡跟自己沒關係。
老貧協的屍體是社員們用門板抬回來的。人就安放在他的窯裡,等待著出殯。
村裡死了人,開個追悼會,用來寄託我們的哀思。這話是毛主席教導的。那麼,老貧協的追悼會怎麼開,哀思要不要寄託,圍繞這件事,大隊長竟為難了。
村裡有左派。左派說:
“不能開,老貧協是思想變質了。不辦手續,他睡女人,這可是個作風問題。貧下中農不能給這樣的人浪費感情,掉淚水。”
社員們說:
“還是得開,人不就死一回嘛。這些年,老貧協領著咱們早請示,晚彙報,他還算是個功臣。”
議來議去,都有道理。最後大隊長就動用了權威宣佈道:
“我看追悼會就算啦!省得誰找麻煩。不過,人得厚葬!這事我做主了。”
所謂厚葬,也就是隊裡給出了口棺材。大隊長還要掛帥,領著鄉親們,送老貧協最後一程路。這已經是破格了。大隊長的話,一律是指示,也就沒人再敢多說個甚。
老貧協的遺體只有喬巧兒獨自守著,她是死人惟一的親屬。
靈堂沒有花圈,沒有燭光,沒有供品,老貧協也沒有壽衣。他仍然穿著那件老羊皮筒子,他死得相當簡樸,可以說是無產者了。
如果喪事操辦得富麗堂皇,人就眼紅了。這樣一寒酸,人倒心軟了。前來弔唁的鄉親們,開始灑下傷心的淚水。
入殮的時候,喬巧兒跟主事兒的人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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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淚谷》一(15)
“等等,叫我給他洗洗。”
老貧協不化妝了,給他洗乾淨了上路,這是必須做的。
大隊長指示主事兒的人,按照喬巧兒說得去辦。他還親自端來了一盆水,幫著喬巧兒忙前忙後,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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