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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臉女子,正漫不經心地餵魚,模樣甚一般,額間一朵鳳羽花,正是鳳九如今借的凡胎。我嘆了一口氣,在青丘時,作為我白家孫字輩有且僅有的一個女丁,鳳九是如何的瀟灑又意氣。如今為了東華,卻跑來這麼個冷清地方餵魚,令人何其唏噓。
聽見我這一聲嘆,餵魚的鳳九轉過頭來。
我悵然道:“小九,姑姑來看你了。”
她獨自一人飄零在凡界半年多,必定十分孤獨寂寞,聽見我這一聲喚,悲痛難忍,立刻便要撲進我的懷中。
我張開雙臂。
她嗚地一聲,撲到我後面緊緊抱住引我們進來的那名侍女。
我張開的兩隻手臂不知道該收了還是該繼續伸著。
她滿臉驚恐狀邊哭邊死命地搖頭:“不……姑姑……你不能帶我走……我愛他……我不能沒有他……誰也不能將我們分開……誰也不能……”
我被她這陣式嚇得後退一步。
這大約並不是我們家的那隻紅狐狸罷。
鳳九雖還是個小丫頭片子,卻從不做大哭大鬧的模樣,十分有擔當。即便對東華用情用得深,時時傷心,也斷然不會傷得人盡皆知,大抵是從折顏處順酒來喝。
二哥見她還是一個小丫頭,便時時喝得酩酊大醉,曾將她吊起來打了兩頓。打得氣息奄奄的,我們瞧著都十分心疼。她將牙關咬出血都不哭出來。我和四哥都害怕她性子犟,惹急了二哥,尚且躺在床上便再遭一回毒手,於是將她接回狐狸洞養傷。
我勸解她:“酒終究不是個好東西……”被四哥瞪了一眼,只得改成:“折顏釀的酒固然是好東西,但你終日拿它來澆愁便忒對不起折顏的手藝。須知酒這個東西只能讓你得一時的解脫,待醒轉過來,煩惱你的事情卻不會因你飲了酒便得到解決。”聽了我這番勸解,鳳九終於哇一聲哭出來:“我才不是為了澆愁,我自然知道喝酒喝不走煩惱,只是因為不喝就難受得想哭,我才不能在東華的面前哭出來,也不能在其他人的面前哭出來。”
鳳九終究只是個丫頭,我同四哥聽了,心裡都很難受。那也是我唯一一次見著鳳九落眼淚。
如今面前這個摟著自己的侍女哭得驚天動地的,我甚沒言語搖了搖頭。
不想見著我搖頭,她卻哭得更兇:“姑……姑……求求你老人家……求你老人家高抬貴手……一定成全我們罷……來世我給你做牛做馬……求你成全我們罷……”
被她抱著的那名侍女抖得如風中的一片落葉。
我嘴角抽了抽。
她猛然蹲下去捉住自己襟口。
那抖得如風中落葉的侍女立刻像打了雞血搬振奮地跳起來,邊撒腳丫子跑邊扯著嗓子喊:“主子又要吐血了,你你,快去請皇上,你你,快去拿巾帕,你你,快去拿臉盆……”
我掩著嘴角咳了聲:“唔,你吐慢點,別吐得太急,怕嗆著,那我先走了,先走了。”
話罷拽著同我一起進來站在一旁目瞪口呆的侍女急切地告辭了。
第十章(2)
從菡萏院到紫竹苑,我琢磨了一路,方才那位陳貴人的性情同鳳九沒有半點相同之處,然她額間確然有一朵鳳羽花,也確然地一眼便認出了我是她姑姑。按說鳳九一個神仙,即便暫借了凡人的肉身來住,也萬萬不該被這凡人生前的情思牽絆,此番卻如此形容,莫不是……我摸著額頭沉思片刻……莫不是她在自己身上,用了青丘的禁術兩生咒罷?
說起這兩生咒來,倒也並不是個傷天害理的術法,不過是助人在一個特定的時辰裡轉換性情罷了。譬如青丘一些在市集上做買賣的小仙從前就極喜歡對自己下這個咒。如此,不管遇到多麼難纏的客人,便都能發自肺腑地堆起一張真誠的臉,笑得菊花一般燦爛,不至於幾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但顯見得這不是個實誠法術,有違神仙的仙德,後來四哥同我一合計,便將它禁了。
倘若此番鳳九真在身上下了兩生咒,唔,她又是為什麼要下這個咒的?我想了半日也沒想明白。下午打了個盹兒,揣摩著夜裡再去菡萏院走一遭。
卻不想鳳九十分善解人意,不用我過去,她倒先過來了。
當是時,我搭了個臺子,正獨自在後院用晚膳。襯著天上的朗月稀星,頗有幾分情趣。將將吃得高興,她背上紮了捆荊條,猛然地從院牆上跳進來,正正砸在我飯桌上。一桌的盤子碗碟應聲四濺,我慌忙端個茶杯跳開。她則悲苦地從桌案上爬下來,將背上有些歪斜的荊條重新正了正,四肢伏倒與我做個甚大的禮:“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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